工作室对面是一个果园,三角梅在围栏处开着。
楚希接起电话,是江月。
江月:楚希,你在哪儿啊。
楚希:我在工作室,跟北弛待一会儿。
江月:哦。
楚希:怎么了?
江月:没事。
楚希:怎么了,你不开心吗?出差不顺利?
江月:嗯,算是吧。
楚希正要接着聊,突然北弛走了出来,示意楚希看消息。
楚希看了一眼,北弛说文山青找他有事,让楚希照顾一下徐望。楚希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跟北弛摆手,又立马回到江月的聊天中。
江月又说了几句楚希没听清楚。
楚希:你现在在哪儿?
江月:我刚落地。
楚希看了一眼时间,17点多了。
楚希:那你先去我们常去的餐厅,工作室这边徐望来了,等18点他画完之后我就过去。我请你吃饭,然后我们见面聊?
江月:好。
楚希回到工作室。徐望还在画。
“那个,文山青好像找北弛有事。”
“嗯,我知道。”
沉默。
“我一会儿去和江月吃饭,你一起来吗?”楚希问。
“没关系,你有事可以先走。”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默。
徐望在画一匹马,马的眼睛被蒙上了布,在原野上狂奔。
“你会难受吗?”楚希问。
“嗯?”
“看不见……”
“早习惯了。”
“可是你的画,看起来很痛苦。”楚希说。
徐望愣了一下,“不这样画,别人看什么呢?盲人画家的卖点不就是这个吗?”
楚希没想到徐望会这么说。高中的时候,石希能感受得到徐望的痛苦。但现在,徐望好像完全习惯了黑暗世界的生存法则。
“啊,这样啊。”
徐望没说话。
“那你喜欢画画吗?”楚希又问。
徐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小时候学画有点痛苦,因为老师总说他的信手涂鸦不成章法,当他终于学会章法,他又失去了视觉,只能在黑暗中重建一切。
如果说一开始学画只是兴趣,失明后坚持画画则是一种挑战,他拒不接受命运的随意处置。画笔就是黑暗里的船桨。
他抓着笔,画啊画,像是求生本能。
但当画画成为他的生存之道,他却渐渐发现,画不只关乎美与不美,还关乎卖不卖得出去,价格高还是低,奖拿得多还是少。
徐望发现,失明所忍受的黑暗,似乎交易了绘画之路的光明。他很快就适应了。
“谈不谈得上什么喜欢吧,生存而已。”徐望回答。
楚希没想到徐望会这样说,在她的记忆里,徐望是十分喜欢画画的。
“这样啊。不是喜欢的话,很难做这么好吧。”
“嗯?”
“你都要办展了诶,我去搜了一下这个层次好像很高的。”
徐望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楚希对徐望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她之前很好很好的朋友;另一方面,她不仅不告而别还骗了他,甚至在其他人已经知晓的情况下。她对徐望就这样混杂着过往的欢乐、不舍,久别重逢的惊喜和愧疚。所以她总觉得自己跟徐望的每句话都有点没话找话。
“你和北弛一起工作,会互相干扰吗?”
“怎么会,这次展本来就是我们俩的作品的汇合。他的木雕其实会帮我画得更好。”
“原来如此。”
“因为我基本上是靠触觉来画画的。”
楚希想起之前做模特的事情,莫名脸红。
“那你,后来有找其他模特吗?”
“呃,”徐望突然慌乱,“没有了”。
“哦。”
“因为反正风格已经确定了,没有必要非得画人物。”
“可是人物毕竟也是一个重要部分啊。”
“那你,是想接着做模特吗?”徐望憋了半天后问。
“啊不是不是,就是觉得你可以再尝试找一下。”
“哦,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嗯。”
楚希看了一眼时间,快18点了。
“下班了下班了,马上六点了。”
“哦,好。”
“你去哪里?”楚希问。
“回家。”
“你怎么回去?”
“打车。”
“打车吗?”楚希有点担心。
“嗯,我也是打车过来的。”
“哦好,那我跟你一起等到车再走。我也要打车。”
“好。”
楚希突然有点想上洗手间,“你等一下,我先去卫生间。”
楚希给江月发消息说自己准备出发了,江月秒回说她还要一段时间让楚希别着急。
于是楚希放心地在蹲坑上刷了会儿手机。
下楼后楚希莫名一阵心慌,“徐望?”
没有回音。
楚希赶紧跑过去,徐望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