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眼无喜无悲的,垂眼看着他。
夜明珠的幽幽荧光拢在她的眼上,居然还显出几分柔和。
柔和?
不。
这一定是错觉。
他想轻笑一声,但笑声还没发出来,只感觉到了喉咙发痒,于是又咳起来。
胸腔微微振动,疼痛感越发明显。
他强忍下痒意,哑声道:“这么无情?好歹也是一起验过尸的关系。”
没错。
又是符麟。
春生眼神毫无波动,一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符麟先动的手,她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符麟看她那样,眯了眯眼,又笑了一声,道:“这回我气息应当掩盖的还行吧。”
“春生姑娘。”
这下春生真是有点惊讶了。
她自觉她没有在符麟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他是怎么知道的?
符麟紧盯着春生的眼,在听到他叫出“春生姑娘”这四个字时,果然看见她挑了挑眉,眼里露出一点疑惑来。
像是在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太舒心了。
符麟嘴角勾着一抹挑衅般的笑,眼神也无所畏惧地看着她,虽然仍坐在地上,浑身却洋溢着扳回一城的自得感。
今日在停尸房,他是越想越气,根本无心验尸。
索性收拾了东西去跟踪这个嘲笑自己的人。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
怕被发现,他不敢跟得太近,于是在出了大理寺后,在一条小巷子里,他跟丢了。
他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一种又输了的感觉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符麟站在巷子里,一时不知该用何种心情。
人没追到,尸也没验。
没捡芝麻也丢了西瓜。
算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他再气不顺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当符麟坐在食肆里吃饭时,居然看见春生撑着伞走过。
他愣了一下,来不及思考春生为什么还在这,一个念头在心里越来越清晰。
快躲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遵循本能,符麟立刻闪身躲在了立柱后。
于是他没看见,在他躲藏好的下一瞬,春生侧头瞥来的目光。
心跳声莫名剧烈。
符麟靠着立柱,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居然是她。
春生。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停尸房里验尸,又嘲讽他的人,就是那个跟在林月华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春生!
他又想到,这个春生去验尸,肯定是为了找出李遏死因,为方持脱罪,既如此,她肯定还要去李府。
此事宜早不宜晚。
毕竟杨濯立下了三天的军令状,若是三天后他没抓到真凶,说不定真的会拿方持顶罪。
于是天色一晚,他立刻就到了李府,等在了李遏的房内,静候这位春生姑娘的到来。
如今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也不枉他在这等了一个时辰。
等待都是值得的。
连身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了。
他成功扳回一局!
这实在值得高兴。
春生站在原地,眼神莫测地看着他。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符麟只凭一面和所谓的直觉,就推测出了她的身份。
这简直就像一种作弊手段。
不过春生并不是那种会在某件事上纠结很久的性子,关于符麟是怎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办法,就算是她,也会暗自里做些事来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
林月华也称叹过春生有时候信息知道的全面,但并不探究她的信息是何处得来。
春生很快恢复冷静,并点头称赞道:“还行,不错。”
她如此直白的肯定,反倒让符麟有点猝不及防。
什么意思?
功课做的好所以给予夸奖?
他又不是孩童!
难道还要他说谢谢吗?
符麟眯了眯眼,半晌,忽地一笑,挑衅般道:“不过春生姑娘的易容术看起来技艺不精啊。”
这是一句嘲讽。
若他真是因为春生的易容不精认出的春生真实身份,那他这话确实不假,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然而他不是。
他只是纯纯的想嘲讽春生,随意找了个借口。
他只看出了这会儿的春生的眼睛与在停尸房时的不一样,与真正的、和林月华一起受审讯时的春生也不一样。
春生做了易容想隐藏身份,不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春生本以为这一茬儿已经过去了,她都准备再去看看案上撒落的汤药了,又听符麟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她又看向符麟:“何处不精?”
她眼神认真,语气疑惑,不是自信的反问,是真的在问他哪里不精。
符麟因她的反应愣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哪里不精。
他只是看不惯她那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神和语气,随便说句什么激一激她罢了。
他强撑道:“都被我认出来了,还不算不精吗?”
也是。
春生沉思。
她确实该更小心些。
她从前自信,从未被人发现过,现在居然也自得起来了,竟被人认出。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符麟好心提醒她,师姐教过她要答谢他人好意。
于是她提醒道:“那你也该多加小心。”
?
符麟一愣。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易容。”
他知道他这话说的有多心虚吗?
春生无言地看他,好半晌,才道:“符麟,又或者……”
“我该叫你,瑞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