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一场短暂的高温之后,迎来了强风天气。沈辛走进医院大楼,带着些许风尘仆仆。
住院部走廊,沈家人挤挤挨挨站在门口。一张张脸上神色焦灼,弥漫着沉重的压抑感。
“爷爷怎么样?”僵坐在门口长椅上的是五姑姑,平日里她最光鲜亮丽,可此刻她双手紧握,指节发白,眼角有泪花,脸上的疲惫掩饰不住,直愣愣地盯着那扇大门。
“还没有醒。”
“医生怎么说?”
“中风,颅内少量缺血,醒来时间不一定。”
沈辛抬头望向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大门,走近几步,脸贴着冰冷的铁门,透过玻璃往里望,沈钦德戴着氧气罩,神色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仿佛一具灵魂已经抽离的躯壳,手部的皮肉凹陷进去。
始终紧缩眉头站在角里的沈聿这时候站了出来,说这时候都聚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他留在这里,让所有人回去休息,等医院通知后续情况。
家人们慢慢散去。
沈蔚挽着沈慈离开时,停在沈辛面前,“一起回去吧。”
沈辛视线瞟过沈慈那张漠然的脸,“你们先回去。”
他们擦肩离开,沈辛看向沈聿,“我陪您一起?”
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不是刚赶飞机回来?先回去休息吧,这不缺人。”
“我想等爷爷醒来。”
监护室病房只能进一个人,没再劝她,开门走了进去,说如果醒了过来再叫她。沈辛就坐在廊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衣角,时间在这里被拉长,她能做的就是等待,无限的等待。
强风天气让室外的树木和建筑遭受袭击,呜呜作响宛如哭诉,沈辛紧绷着神经,也抵挡不住疲倦,靠着椅背睡着了。
再醒来时,身上竟盖着一件西服外套,木质的香气,侵入鼻息,很是熟悉。
她愣了愣,偏头。
傅宗弈正坐在旁边,双手环胸闭目养神。听见她醒过来动静,没睁眼,“醒了,饿不饿?”
沈辛没回话,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将衣服拿下来还给他,他还是那副姿势,她就自己把衣服放在他的腿上。
起身朝病房里看过去,沈聿依旧坐在陪护椅上,弓着背,把头深深埋进臂弯。沈辛拿起手机瞟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5:40左右。
她打算下楼去买点吃的。
这么想着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傅先生。”
傅宗弈缓缓睁开眼,看她。
“你要一直待着这里?”
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怎么,不能待?”
沈辛继续迈步,往电梯口走,背影冷漠,“沈家人随时可能会来,在这时候看到你,不好。”
傅宗弈显得无所谓,“是嘛。”
楼下,沈辛看了眼导航指示牌,打算往医院食堂走。刚走出两步,被傅宗弈叫住。
“去附近吃,还可以给沈聿打包。”
沈辛没拒绝,跟着他去。
餐厅不远,步行七八分钟,转角处就到了。
傅宗弈不坐大厅次,去了二楼。
菜色简单,两人安静用餐,全程无话。
那次闹剧,两人再无联系,傅宗弈知道,她心里分明是存了气的。害得她背上背叛姐妹的锅,想来这次再见面,她没给自己脸色看,就已经相当克制有礼了。
用餐结束,沈辛提前让打包的饭菜已经被送到她手里,傅宗弈接过账单,付了钱。
沈辛看着,没反对。
回到医院,沈辛把餐交给沈聿,让他先吃。
沈辛终于可以进去看一眼沈钦德。
病房内,沈钦德虚弱非常,宛如枯骨。
沈辛屏气坐在旁边,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视线在他缓慢起伏的胸膛上扫了眼,最后落在他手上,老人的手上的皮肤薄的像蝉翼,青色血管清晰异常。
沈辛小心翼翼握住沈钦德的手。
虽然那件订婚闹剧,她对爷爷的做法感到失望不理解,以至于她想离开沈家,想离开这座住了太多人的房子。
但是沈钦德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不想看到他出事。
而在病房外。
傅宗弈沉默伫立,格外高大挺拔的身形将廊道衬得逼仄。沈聿握着手里的餐盒,吝啬给他表情。
沈慈那日太难堪,他无法消解他对傅宗弈的复杂感情,也无法对傅宗弈像往常那样和颜悦色,只是一味地沉默。
傅宗弈更无心理会他。
沈聿坐在长椅上草草吃完了饭。
再抬头,看向倚靠在墙壁上的垂着眼的傅宗弈。
傅宗弈也抬眼,跟他对视。
“你在等沈辛。”沈聿这句话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傅宗弈干脆地点头。他是在等沈辛。
他很惊讶:“真的确定是她了?”
傅宗弈还是点头。
“你喜欢她?”沈聿模糊的记忆里,她们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并不是说长大后才认识。
傅宗弈避开了话题,“对于沈慈,我很抱歉。”
说起沈慈,沈聿脸显而易见的沉了下去,他想起另一件事,又问:“你和老爷子达成什么协议?”
傅宗弈笑了笑,话语低沉:“沈聿,这属于我的隐私,暂不打算公开。”
突然,病房里传来沈辛的惊呼。
“爷爷!”
两人同时把目光转过去。
这天晚上,强风丝毫未减弱,气象台提醒不必要不出门。想来灾害强势,外面很多树木折断,砸坏了车子。
沈钦德醒了,目光混沌,思维迟缓。
医生检查后,说还需要后续观察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沈家人在离开几个小时后,又陆续来了。
在那些不断涌入病房的人群中,沈辛收去表情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眸光轻颤。
傅宗弈还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