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的地上,洒满了橘金色的光斑。
两个人是头一次单独和对方走这么一段路,也没有开口互呛对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踩对方的影子,路上不知道说些什么。
下午三十个人的车轮战累了许久,连口水都没喝,廖迴乐得不开口。
许修凡却有点不自在。
他俩争锋相对的时候海了去了,乍一心无杂念地和对方和平共处,对方也没开嘲讽……许修凡悄无声息地看了眼身旁的廖迴,却见此人只顾低头走路。
头顶乌黑的碎发被偶然的傍晚风吹动,显得有些柔软。
许修凡指尖捻了捻,忍住没伸手,给自己找了点事转移注意力:“廖迴你今天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了,为什么?”
廖迴没抬头,惯常嘲讽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你今天比较像人一点?”
像人……关键字一下子触动了许修凡脑海中的某些记忆。
他的注意力被一句话拉开,警惕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拉开话题:“不,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廖迴的提醒:“看路,别撞到了!”
晚了。
许修凡没留神,一脚磕到了拦路的矮石柱上,痛感在后一秒顺着神经传递到大脑,许修凡几乎想要叫出声来,然后被硬生生憋住,涨红了脸。
廖迴闷笑道:“许修凡,你还好吧?”
许修凡瞪眼看着他,没说话,眼珠子转了转。
换你磕一下试试?
廖迴看出他的意思,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我都提醒你了。”
许修凡:“你的提醒更像噩耗前的征兆。”
廖迴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修凡补充:“俗称,乌鸦嘴。”
廖迴不语,三秒过后:“欸,你前边有棵树。”
话音刚落,哐!许修凡撞树上了。
廖迴满脸惊讶地去扶他:“我都提醒你了,你怎么还往上撞呢?”
许修凡捂着脑袋,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字:“你故意的。”
当然。
廖迴看着他笑:“你这叫狗咬吕洞宾。”
许修凡警惕了一下那个狗字,而后朝上看了一眼,诅咒说:“我俩再不走,小心鸟在头顶拉屎。”
廖迴微笑反弹:“怎么可能,这会……”鸟都回家了,哪来的鸟屎?
啪叽!一团奶白色的鸟屎从眼前滑过,砸到他面前的地板上,只差分毫就能溅到他的鞋上。
廖迴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扯着许修凡赶紧走。
“你才是乌鸦嘴吧,话这么灵。”
许修凡见他难得慌乱的模样,愉快地笑了。
鸟是回家了,但妨碍它们站家门口拉屎吗?
显然廖迴在看到那一团稀屎之后,也想明白了这点,拉着他赶紧走到空旷地带。
旁边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人工修剪好的灌木丛。
至此两人的速度才慢下来。
天完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漆黑的天上泛了点微弱的星光。
廖迴脚步一顿,松开扶着许修凡的手:“你在这等我一下。”
许修凡不明所以。
只见廖迴走进一个便利店里,没一会就出来了,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滑板。
许修凡恍然大悟:“你每次的作弊道具就是从这拿的。”
廖迴摸着自己的滑板,“你的才作弊道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家的速度也不正常。”
“我只是跑得快了一点,又没有坐公交。”
磕到的地方还是有些痛,许修凡抬手想拉廖迴,被他侧身躲过,无意中却碰到了廖迴耳畔的发丝,确实很软。
他停下脚步:“说起来,你天天都在和我比,什么时候学的滑滑板?”
这个问题许修凡想问很久了,但每次他一见到廖迴总忘了问。
廖迴也停下来了,目光落到他刚刚磕到的腿上,凑过来扶他:“十岁的时候,偶然看到你在跑酷。”
许修凡愕然:“我刚开始就被你发现了。”
廖迴嘁声道:“你还觉得你瞒得很好?”
许修凡想了想,貌似他就没有瞒过。
他最开始练跑酷,没掌握技巧,老是摔跤,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只想着把技巧练成身体的本能反应,从来没在意过旁边有没有别人。
或许,廖迴就是在那会看到的。
看到就立马去学了,一学就是这么多年。
为了什么?
许修凡想到一个点,觑着廖迴:“就为了能赢我,玩滑板能玩这么多年?”
廖迴嗤笑:“少自恋。我刚练滑板看到的,不是看到之后才练的。”
许修凡收回了目光,讪讪地哦了一声。
……
就这么闲侃着,两人很快到了六楼。
临进门前,廖迴有些嫌弃地嘱咐:“记得擦药,明天变成瘸子我可不会扶你去学校。”
许修凡开门,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
说完顿了顿,迟疑说:“要是你家饭凉了……”
隔壁哐地一声门关上了,隔了一秒,门才开了条缝:“那倒不用,跟你一起,饭都不香了。”
许修凡扯了扯嘴角,恢复默认表情。
两扇门同时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