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的灵魂是成年人,对这种来自青少年的嫉妒完全没放在眼里。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重病垂危。钱浅突然发觉这一世的人生,竟与上一世离奇重合。
同样是在她人生最得意的时刻,她最亲近的家人却离她而去。上一世是十八岁,她高考过后接到国内外多家名校抛来的橄榄枝,这一世她凭借前世知识储备加快人生进度,在十二岁破格参加科举会试,一举夺得头名。
谁想到前脚刚得知好消息,书院都还没来得及为她庆贺,就得知了她的父亲钱大友为护东家忠勇身死的消息。
钱浅那时觉得,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人生就是个笑话。若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宿命早已谱写好的,那她拼命努力又有何意义呢?
前世死时是二十一岁,今生加快了人生进度,约莫就活不到二十一了。
这个世界,女子十六岁及笄,男子十六岁及冠,之后才能参加科考。每年乡试会试都是同时举行的,只能一年参加乡试,一年参加会试,来年春再参加殿试,才算科考结束。
就算一次失利都没有,钱浅全考完也要十八了。可她甚至可能活不到十八,那继续读书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从书院退学后,书院的老师、院长无数次登门劝说,甚至因为她少年丧父的遭遇,承诺免去她六艺、八雅所有课程的费用,还包了她的生活费。但钱浅还是毅然决然拒绝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院长、老师们惋惜她这个“天才”也就罢了,江远山这个“竞争对手”,居然在院长老师都放弃她之后,依旧锲而不舍的登门,不断劝说她继续参加科考。
看在这孩子是个君子的份上,钱浅便将这些年记录下来的知识储备、对这个社会情况的分析、策论等等,全部赠予了江远山。
科考题目不是靠背书就能行的。
什么论述地方文化和培养人才的关系、区域经济、政策治理、执政官员应有的自主性之类等等。
考的是认知、学识、思辨、逻辑推理、理解表达、方式方法论、分析归纳演绎等,判的也是立意、方式、逻辑,跟前世考公更像。
钱浅前世是高干家庭子女,爷爷奶奶都从政,爸爸也跟随了父辈的脚步,妈妈经商。自她幼时,家里无时无刻都在讨论国家政策或营商相关的事,在这种氛围中熏陶着长大,又有清晰的历史进程为鉴,很容易在这种相对落后的时代脱颖而出。
而且,将她所知所学传授给江远山,何尝不是一种传承?
江远山自那之后与她来往便密切了。
钱浅写话本,江远山以江家大公子的身份帮她在书肆谈下话本分成,比她自己谈的分成高了一番。钱浅也会为他答疑解惑,以各种视角分析他的策论。
他一般一个月才来一次,钱浅把写好的话本交给他,由他交给书肆掌柜。有时他没时间,钱浅就自行送过去,书肆掌柜只当她是江远山的侍女,银钱半点都不会差。
江远山算是小院唯一的客人了,连绵绵都不怕他了。
但距他上次来还不到一月,于是钱浅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儿?”
江远山青春稚嫩的脸突然呈现出一抹慌乱,“呃,也,没什么事。那个,书肆掌柜又找我催更了。”
钱浅应道:“好。这册已经写完了,我今晚誊抄好,明日就送去。”
江远山又说:“还有就是,过些时日,我姑母会携表兄来青州小住。我表兄三连及第,十八岁高中探花,家里想趁此机会让表兄指点指点我的课业。”
钱浅道:“这是好事,对你科考很有助益。”
江远山眼含期待,支支吾吾道:“我,要抓紧时间准备会试,怕是有段时间出不了门了。”
钱浅点点头,“祝你前程锦绣,扶摇直上。今日家里有些脏乱,就不邀你进来小坐了,再会。”
她轻飘飘扔下一句,无视江远山半张未张的嘴,随即关上院门。
绵绵已经拿了扫把簸箕,将头埋得低低的,沉默打扫着院子。
钱浅知她定然听到舅母的话不开心了,但绵绵爱吃,一贯好哄,于是语气故作轻快问:“绵绵,想不想吃肉包子?咱晚上不做饭了,喝羊汤吃肉包子好不好?”
绵绵却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哽咽着问:“姐姐,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钱浅心疼地揽绵绵进怀,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莫听别人胡说!绵绵最好最乖了。你没病,你也不傻,那是你保护自己的钝感力,是你独有的优点。你不是拖累,你是宝贝,是姐姐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知道吗?”
“呜呜呜呜……”
绵绵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紧紧抱着钱浅哀泣:“姐姐也是我唯一的牵挂……”
钱浅嗓子发疼,揉着绵绵的后脑勺,“乖哈!咱们就一起,相依为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