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林得知钱浅要赶去郊县县衙接绵绵,怕她遭受为难,于是说:“我与你同去,将事情落稳。”
路上,钱浅再次想让赵希林手下银票,“伯父帮了侄女这么大忙,不知要搭多少银钱和人情。请伯父一定收下这些,否则侄女实在过意不去。”
赵希林深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性子也太要强了。伯父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你难得向伯父开口,又何须如此见外?”
钱浅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说:“那位文吏要背负如此疏漏,想来会影响日后升迁的,总归该要给些补偿人家。知府大人那里的人情,也需要打点一番。”
赵希林再次推拒:“那文吏早前承了我的恩,十分乐意为我做点事,一个小小疏漏算不得要紧事。至于知府,商贾与官府之间可不止有税收那点事,纠葛深得很,哪有欠不欠人情一说?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罢便阖闭双目,双臂交叉靠在椅垫上。
钱浅见他不愿再多费口舌,只得闭了嘴。
女知县没想到她这么快回来了,身边还跟着赵希林。
看着府衙的检校文吏办理好一应文书,还有知府大人亲笔签字的证明,女知县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却也不好发作。
赵希林语气倨傲:“知县大人是觉着,还有何欠缺的地方?”
女知县阴阳怪气道:“不敢。赵把头亲自出面,还请动了知府大人,哪里会有什么欠缺?本官这就命人去苏绵绵村中将那位见证人请来,补签个文书,便可整理造册了。”
赵希林看了眼天色,“既如此,赵某尚有要事要去处理,此间事便劳烦知县大人费心了。”
女知县颔首示意:“赵把头请便。”
赵希林转身欲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对知县说:“我这侄女与我同乘一辆车而来。二人在此人生地不熟,还要劳烦知县大人帮忙叫辆马车,将她们回青州城去。”
女知县神色微变,却还是点头应下,“本官自当妥善安排。”
钱浅明白,赵希林并不是怕她和绵绵走回青州城辛苦,而是看出了女知县对她行事有所不满,特意提点对方,他对这个侄女十分在意,警告女知县莫要怠慢为难。
待衙差将绵绵村中里长带来,办完一切文书,日头已然西斜了。
钱浅将一应文书收好,女知县审视着她,忍不住讥嘲:“本官还真是小瞧姑娘了,竟能让检校文吏背上这错处,还请动知府大人为你签字证明,真是不简单啊!”
钱浅此时已知,知县是个刚正之人,看不上她用这种旁门左道很正常。所以她并不生气,领着绵绵平静地与知县告辞:“今日麻烦大人了,小人这便告辞了。”
女知县又阴阳怪气地说:“赵把头叮嘱要本官将你二人安全送回青州城,本官怎敢让你们自己回去?倘若你们路上遇袭或出了任何闪失,本官一个小小县令,可承受不住知府大人的责怪啊!”
钱浅受了伤,又两日一夜没怎么合眼,早已身心俱疲。她没力气计较女知县的嘲讽,二人便乘坐县衙的马车回了青州城。
衙役将钱浅、绵绵二人送小巷口外,天色已晚。
吃完晚饭的街坊们在巷子口纳凉,正好看到带着衙门标识的马车将钱浅姐妹送回家,瞬间八卦之声四起。
“哟!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啊!怎么坐上了衙门的马车?”
钱浅和绵绵向衙役行礼感谢,那衙役却冷笑道:“可不敢承姑娘您的礼!如今苏绵绵身籍干干净净,在下也将二位安全送回,姑娘这下可没什么不满了吧?”
他故意放大音量,周遭许多人都能听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看过来的眼神也立即变了味道。
钱浅冷着脸,死死盯着那衙役,一时猜不准他是得了那女知县的授意,还是单纯忿忿不平。
衙役被她森寒的目光唬得一愣,随即怒道:“怎么?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钱浅咬着牙攥拳,顶着诸人的目光,拉了绵绵转身往巷子里走。
身后人不待二人走远,便急急向衙役打听:“官差大哥,怎么个意思?那小姑娘身籍不干净?”
衙役语气极尽嘲讽,大声道:“怕什么?她姐姐本事大得很,苏绵绵父母获罪,也能不受牵连呢!驾!”
马车离开,低小的议论声顷刻间变得嘈杂烦嚣。
“天哪!那小姑娘竟是罪民?”
“老钱家这女儿怎么回事?怎能什么人都往家领!”
“没听说嘛!人家有本事着呢,那意思不是已经脱了罪籍?”
“那小姑娘我见过两回,怯生生的模样,看着倒不像个坏的。”
“那难不成还能把坏字写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