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姜府,便撞见往府门而来殷肃,他今儿换了身墨色圆领衣袍,周身气场强大,却更衬沉稳。
路过下人朝他行礼,他微颔首,偌大院中,他慢条斯理的走着,不急不躁,即便看到她们站在门口望他,依旧不紧不慢。
靠近后,丫鬟小厮纷纷朝他行礼,唤了句姑爷。
殷肃颔首看了眼:“你们这是?”
姜照离:“…出去办了点事,你伤怎么样了,我这几日…有些忙,未来得及去看你。”她并未说太多,顺势将矛头转到他身上。
殷肃点头:“差不多了,没关系,姜娘子一向很忙。”他说这话时,神情淡淡。
不知是讽刺挖苦她,还是在埋怨她。
姜照离咳了声,眼神闪躲,后又惊奇地说:“你这是要出去啊?”
殷肃不缓不慢地说:“嗯,打算出去办点事。”
姜照离:“……”
他发现殷肃最近总喜欢与她顶嘴,不似刚成婚时,无论她做什么,他皆是夸赞安抚,好像被操控的人偶,脸上总挂着温和的气息,目的是为了哄她开心,而不似如今这般,有自己的生气。
殷肃淡笑,看她的瞳仁似深了几分:“姜娘子有事找在下帮忙吗?”
姜照离很快摇头:“没有。”答后,她心中开始踌躇反思,她方才是不是答的太快了,快到让人生疑。
父母一事,她并不想麻烦殷肃,她心中已想好对付的法子,即便不靠殷肃,她亦能将此事做好,虽说危险可些,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他将来会离开,更会淡出她的世界,应该说,她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是重新习惯罢了,顶多回到最初的时候,没什么可怕的。
殷肃抿紧了唇,没做声。
瞳孔触及到什么,姜照离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唇中的位置:“殷肃,你嘴巴怎么了,就这里,好像破皮了。”
殷肃:“……”
“昨日之事姜娘子全忘了?”
他转而喟叹:“不怪得对我事事防备呢。”
事事防备?什么意思,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姜照离困惑:“…昨日我记得你来过,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话。”
殷肃挑眉,字字清晰:“既如此,那姜娘子这是选择性失忆了。”
“只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最后轻飘飘的来了句。
字虽轻,却如千金般砸到心头,让人为之一颤。
话里行间的意味,似在暗示什么,瞧殷肃祥做不虞的面容,她心下一惊,莫不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想此,姜照离小心地问:“我…是还忘记什么了吗?”
殷肃笑笑:“姜娘子都忘了,在下何必再提,姜娘子回吧,莫要一直站着,忙了大半日,也该歇会了。”
这人说话怎地总说一半,吊人胃口,却又不肯多说。
姜照离皱眉,嗯,还是当初那个殷肃讨人喜。
殷肃走远后,姜照离遣散小厮丫鬟,不安的扯着巾帕问洪嬷嬷:“奶娘,昨日殷肃来我房间后,你可知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吗?”
“莫不是我做了什么?”
洪嬷嬷先是摇头,后一顿,再猛地抬头:“老奴想起来了,姑爷临走前吩咐丫鬟往里头送了盆温水,给姑娘擦了脸。”
“除了这些旁的老奴便不知了,姑爷走后,老奴进来给姑娘盖被褥,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姑娘可是在顾及什么?”
姜照离摇头,奶娘所说之事她是真不记得,没有一点儿印象,殷肃方才总不至于说的是于她擦脸的事吧?
可一个小小擦脸没必要拿到明面说,她前几日还给殷肃擦过身子呢。
可看殷肃方才的反应,不像在说慌,难道是给她擦脸时,她误将殷肃给找抓伤了,她低眉看了眼自己的指甲,短而圆润,不具有抓人的本事。
仔细回想,那破皮像是被什么咬的,姜照离脑中缓缓推出一个猜测,只一瞬便被她压了下去,只因太过荒谬,若真如此,她为何不觉得身体有异?
不可能。
绝无可能。
洪嬷嬷因她要独自面对温家而心生担忧,思虑片刻,还是开口劝阻:“姑娘,老奴觉得此事可寻求姑爷帮忙,姑爷武功高强,又是个有计策的,即便温家真的派人来,有姑爷保护姑娘,老奴也能放下心来。”
“不用。”姜照离低声道:“奶娘,他救过我多次,我不能总麻烦他,况且,他终有一日会离开。”
洪嬷嬷喟叹:“姑娘若不舍姑爷,大可与姑爷说明。”
说明?想起那日她揣着欢喜的心思与殷肃表明,却被他狠狠拒绝,每每想起,都如一记警钟在耳畔环绕。
浑身都是躁意与不堪,她闭了闭眼,摇头:“不用。”
—
这日,姜照离去提行司受理案件。
十年旧案,重拾起来费时费力,提行司人未必愿意。
自古商不及官,钱不及权,但权能生钱,钱却极难生权。
提行司这个部门在其他城中向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只因他和城主官位相当,都是正四品官员,且提行司有权监督城主的言行举止。
而洛城与云城却与之相反,云城的城主姓萧,名萧长,是个有名的美男子,即便现在年岁大了,风度依旧不减当年。
据说当初圣上原京都封他在京城做官,但他婉拒了,毅然决然回了云城接替他父亲的衣钵,做起了城主。
其妻地位更是显赫,当今皇太后的嫡长女儿,明月公主,名唤南宫月,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而罗城主又与萧长交好,提行司自然是不敢招惹。
若不小心做了混账事传到嫡长公主耳中,再传回京都圣上耳中,罢了职权,更得不偿失。
姜照离掀帘上轿,春桃随后,前头坐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赶车,负责她安全,马车后头同样也跟了两个侍卫,负责后方安全。
行至半路,掀帘往外看去,街头热闹依旧,络绎不绝。
洛城繁华,以花出名,当为牡丹。
正要放下帘布时,倏地与一二层男子对上视线,男子衣着白色锦袍,头戴银色玉冠,身材颀长,气质若兰。
只是看她的眼神极为阴恻,令人生畏。
“快些走。”姜照离低声吩咐。
“是。”侍卫松了松马绳。
“姑娘,怎么了?”春桃担忧问。
姜照离放下帘布,眼神透警惕:“没什么,只是方才有个人一直盯着我们。”
春桃惊吓:“啊。”
姜照离笑笑:“没事,我们办完事就快些回府去。”
两盏茶后便到了提行司,门外站着四个守卫,自然没让姜照离如愿进去。
姜照离靠近,给几人一人一锭银子,舒心一笑:“劳烦诸位爷通传一声,便说姜家二姑娘求见。”
几人眼神交换,似再说原来这就是前几月招婿闹得沸沸扬扬的主角,姜二姑娘。
姜家不愧是富贵人家,一出手就是大方,这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比前几日上门求见的人大方太多。
其中一人在手里掂了掂,藏与袖中,低眉顺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