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树木枝干上的男孩放下手里被装在玻璃瓶中的泡泡水,由透明的液体制造出的泡泡却在阳光下拥有着彩虹般绚丽的颜色。
他低下头,隔着半空中的彩色泡泡与树下的梨纱对视,发梢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银白色的发丝扫过额头,露出的眼睛有着天空那样纯净的蓝色。
“你今天已经吃了十五块了,连我的那份都被你一起吃掉了——”梨纱鼓起脸颊,试图强调,“芽穗肯定不会同意的。”
自此他上次摄入了过多的甜品导致牙疼之后,甜品的份额就受到了严格的管控,而有着冰箱的房间所在的钥匙,正是掌握在芽穗手中。
“可是我想吃。”
他伸手戳破了空中的泡泡,泡泡“啵”的一声碎裂,迸射出的水渍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上下翻飞的白色蝴蝶,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看起来却莫名有种很乖巧的感觉。
抛开那种似乎源自本能的亲近,五条悟很快就适应了她的存在。
即使是看上去再成熟,再淡漠,再高不可攀的神之子,说到底,现在也不过是个孤单又寂寞的小孩子。
人们敬畏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无比狂热地将他高高供奉在云端,为了激发和培养他“神性”的一面,很自然地略过了他作为“人”和“孩子”的需求。
而他也一直克制着自己,假装顺从,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在乎同龄孩子们依偎在家人膝前的欢声笑语,不在乎山中跟在他身后却又被赶走射杀的野猫,不在乎外面缠绕着五光十色的灯带,鲜艳奇特的建筑……
所有引起他注意的一切,都要做出不在意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到最后,好像连自己也要被骗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梨纱却突然出现了,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掉在了他的怀里——压制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消失了。
与那些喜爱承诺,却往往违约的老头子们并不一样,梨纱虽然嘴上不情愿,却总是会满足他的各种要求。
她总是一边吐槽他很没见识,一边得意洋洋地把那些从前没有见过的游戏手柄,光碟,漫画书,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甜品带回来,像只叼着战利品捕猎归家的小动物,把他想要的东西在房间里堆成一座小山。
死水般的生活似乎发生了转机,而他清楚其中的原因。
如果遇见她的代价是要忍受从前那样无趣的生活的话,那么,或许也是值得的,他想。
所以他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在她面前展现情绪,对她诉说自己的要求。
五条悟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地说,“我还想吃黄油土豆,香草布丁,还有草莓大泡芙。”
猫科动物通常会用缓慢的眨眼动作来展露自己的好感与亲昵。
“真的不可以吗。”
他的尾音有些低落,像只垂落尾巴的白色小猫,澄澈的蓝色眼睛与她对视。
“可是……”梨纱抿着嘴巴,有点迟疑。
在她们从前的相处中,五条悟始终都是很纵容她的,在食物上更是从来没有苛待过,平时也会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而现在反过来,就好像是有她在,还要让他饿肚子一样,听上去有点可怜……
她点点头,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晚一点我出门买回来。”
他想吃的这些甜品,早在昨天就已经吃完了,冰箱里只剩下一盒冰激凌蛋糕,得去找芽穗拿才可以。
“下来吧。”
梨纱朝着枫树上的男孩伸出双臂,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就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撑着树干跳了下来,滑进她怀里。
透明的泡泡在耳边破碎,微卷的银发在她面颊上拂过,像是动物柔顺的皮毛。
他还太过年幼,身材也单薄纤细,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抱起来像是抱了只乖巧的白猫。
梨纱干脆直接抱着他走向长廊,而五条悟也乖乖地环着她的脖子,跟着她坐下,两个人一起看向坐在长廊边缝补衣服的芽穗。
“我想吃冰激凌蛋糕。”梨纱表情无辜地开口,故意没有说五条悟的名字。
“可是那个蛋糕……”很甜。
年轻的女仆搁置了手中的针线,默默地将后半句吞咽下去。
梨纱大人的胃口虽然很好,也很爱吃零食,却并没有像五条少爷那样嗜甜,而冰箱里剩下的那份蛋糕,是按照少爷喜欢的甜度在外面定做的。
她的语气有些犹豫,“吃太多甜食牙齿会痛哦?”
“最后一份。”梨纱小声点头,坐在她怀里像个大号瓷娃娃一样的男孩也跟着抬起双眼。
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一起望过来,这种攻势很难招架得住吧——
芽穗无奈又心软地放下衣服,只能点头应答,“那少爷和大人吃完蛋糕要多用些茶水漱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