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是绕路的游戏。

——

十月中旬，秋意已深。

街角的咖啡馆灯光温柔，落地窗外的银杏叶堆了一地，空气潮湿，天色沉灰，像是雨落之前的安静预告。

靠窗的位置，周夏手边是一杯温热的焦糖拿铁，奶沫浮在上头没搅开。他没急着喝，只是轻轻绕着杯沿拨动着勺柄。

今天刚拍完一组轻商业外景，他换下了长外套，穿着一件浅栗色针织高领上衣，搭了条奶白色长裤，整个人松松软软的，窝在靠窗的卡座里。

“你最近这状态...”逢满坐在他身侧，撑着下巴盯着他，“像是恋爱了。”

周夏没否认，笑了一下，眼神软下来。

距离那晚的吻，已经过了好多天。

这几天他们谁也没明说什么，可聊天开始变得频繁。姜择运不再只回“嗯”、“好”、“知道了”这种冷淡答复，有时会主动问他今天拍什么，要不要他去接，有时深夜还会发一条“早点睡”。

逢满没再问。他认识周夏太久了，哪怕对方什么都不说，那个人他也能猜到。

那个在摄影展里毫不留情地“讲理”的家伙。

那个让周夏一边委屈一边努力维持体面的名字。

那天的姜择运，没有温柔，也没有缓冲，只有原则、边界、与一丝不容商量的锋利。

逢满见过太多人，也习惯在不同社交场合中游刃有余，可偏偏姜择运那类人——太冷静精明，太不讲情绪。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也不算真的在一起吧......”周夏咬了咬吸管，顿了一下，“我们什么都没说，但......就像都默认了。”

“默认？”

“嗯。他没推开我。”

这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沉默了半秒。不是承诺，不是告白，只是“没拒绝”。

逢满没笑，只是拿起桌边的美式轻啜一口，眉心皱得不太明显。

“姜择运那种人，”他慢慢道，“就算喜欢你，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而你，”他抬眼看周夏，声音低了点，“你是那种，一旦陷进去，就会问‘我是不是你的例外’、‘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的那种人。”

“可他不是你。他不回应、不主动、不解释、不多余。你越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越一句不肯讲。你以为他是在沉默，其实是他压根不打算给情绪分毫的权重。”

“你搞不懂这种人，会被玩死的。”

逢满不是故意说得刻薄，只是见得太多了。

周夏没接话。

他知道逢满说的没错。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几乎全靠着一点点“温柔的默许”在维系着这段情绪。

他甚至连“关系”都不敢确认。

可是姜择运的微信开始变多了，会偶尔主动给他分享猫的日常，也会在天气转凉时发一句“多穿衣服”。

“我能感觉到，他在认真对待我。”周夏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知道我讨厌那种人吧，”逢满认真的说，“哪怕他在你面前再温和，我也没办法忘记他当时在展馆对你说话时的样子。”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夏夏。他一让你进门你就当成信任，一句关心就当成回应。你觉得你是他的例外，可他是那种人吗？”

“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泼冷水，可他要真有那么喜欢你，在展馆那天，怎么一句软话都不说？你知道他当时看你的眼神像什么吗？像在纠正一个违规操作。”

周夏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咖啡杯，指腹发热，杯壁却是凉的。

那天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不想再回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轻轻亮了一下。

【一盆小姜草】:【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窗外的风声像是为了应和，跟着扬了起来，云层压低，空气微凉。

周夏盯着那句话，指腹不自觉停住。嘴角轻轻上扬，眼神里漾出一层几不可见的笑意。

逢满看着他笑的那一瞬，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他发什么了？”逢满问。

“......关心我有没有带伞。”

“哈，”逢满轻嗤，“怎么不直接来接你？”

周夏失笑。

逢满耸肩，把咖啡杯推远了一点，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我知道你这种人，太容易把关心当回应。”

“可是夏夏，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你，你却一直在用你的方式等待一句肯定。你们两种人，语言不一样。你在问他爱不爱你，他却在告诉你别着凉。”

“你太容易把‘想起你’当成‘在乎你’了。”

这一句落下时，雨声正巧落下来，啪嗒砸在玻璃上。

逢满靠着椅背，叹了口气：“你可以喜欢他夏夏。但别只用你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他的靠近。他可以给你一把伞，但不代表他愿意站在雨里陪你。”

周夏抬眼，望向窗外沉沉压下的乌云。那一刻他忽然有点想笑——

好像每次要见姜择运，天都是阴的。

——

姜择运坐在书桌前，桌面整洁，键盘、文件、便签排列无误。唯独他的手机放在桌面一动不动。

屏幕上最后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半小时前——

【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他本不该在意的，本该在发出那句提醒后，回归日常流程，把时间投入到工作里，跟进进度，整理数据。

姜择运盯着那句话看了将近十分钟，思维空转，一次次解构这条信息的沉默回应。

——周夏没回。

不是延迟，不是晚几分钟，而是“完全没有”。

周夏不是那种会不回消息的人。即使在外拍摄，也会在收工时发一句“我拍完了”，今天上午还给他发了微信，告诉他下午约了逢满。

可现在呢？

他盯着手机屏幕，开始分析可能性：

——对方今天有拍摄安排，工作还没结束，合理。

——下午约了逢满，咖啡馆人多、聊天难抽身，也合理。

——下雨了，可能正准备离开，还在路上，信号不好......也不是不能解释。

姜择运垂眸，指尖缓缓敲着手机边缘，节奏极轻，却越来越沉。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逐渐加深的烦躁感。

合理吗？

真的合理吗？

喝个咖啡，需要那么久？

聊什么？聊到连一句“带伞了”都回不了？

姜择运脑子转得飞快，像一道道演算推理在他意识里滑过。

——逢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