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准放下手里的书信,说:“子初兄不怕叫程氏的人看见,回头在你上司面前告你的状?”
“贤弟这就多虑了,我只是问你们去哪儿吃饭,又没说要和你们一起去。”张惠勾唇笑笑,摆摆手出了架阁库的门,不知去哪儿了。
令狐朝看他出去了,便说道:“咱们也走吧?这些东西看你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了,能看出花儿来吗?”
“唉,我也不想只盯着这个看啊,张子初那个狗贼在这儿盯着,说话都不自在。”
“你说谁是狗贼?”宋准话音刚落,张惠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他一手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模样很是滑稽,脸上表情却十分严肃,质问着宋准。
宋准愣住了,可看他那样子却又没忍住笑出声来,坐在地上的令狐朝也笑了,幸灾乐祸地把柳晏叫醒说:“哎,看好戏了。”
“问你话呢宋惟衡,你刚说谁是狗贼?”张惠又问了一遍。
“你,你张子初是狗贼,满意吗?”宋准承认得坦然,看张惠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又补充说,“你明明听清楚了,又要再问一遍。我说,你是不是当通判当久了没人骂你,心里痒痒啊。”
张惠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案上,说:“是,你辱骂兄长和上官,怕我没得弹劾你的罪证是吧?亏我想着多年没一起吃饭了,还叫了索唤送饭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是你自己找骂,你就活该,这饭也是你欠我的,还要我报答你,我没一刀子攮死你就不错了。”
柳晏看得目瞪口呆,在令狐朝耳边道:“哇,惟衡在这张子初面前这么会骂啊,长见识了,我要把他们俩写进戏里,唱他个三天三夜。”
宋准自顾自打开了食盒盖子看里面的菜式,梅子酱烧鹅,糟烩鞭笋,莼菜羹,还有鱼脍和糟蟹,都是他自幼爱吃的菜,还有几个粽子。
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愧疚,宋准抬起头看向张惠,对上他那双幽怨的眼睛,他转头问靠在架子边上的令狐朝和柳晏:“令狐仵作,柳公子,一起来吃点吧,不知道你们的口味,随意买了些。”
柳晏和令狐朝对视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背后的土,向他道了谢。
宋准将食盒又盖上,说:“就在这儿站着吃吗?回县廨去吧。”
“好啊。”张惠答应着,上手收拾书案上的那些物证和卷宗,将其都收回书架上,才和宋准一行关上架阁库的门,回了县廨。
张惠此行按规矩也是要住在县廨的,但因为程氏的关系,他被安排去住程氏的宅子里去了。因此吃过饭,他便匆匆告别,赶去了程氏,说是夜里程氏设宴款待,不能不去。
待他走了,柳晏才十分好奇地问东问西:“哎惟衡,这个张子初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那样跟你说话?你怎么说骂就能骂他呢?”
宋准露出个疑惑又无奈的表情,说:“就是他说的,总角之交啊。他长我两岁,小时候两家住得近,经常一起调皮捣蛋的,后来扬州沦陷,我家迁到临安,他父亲就开始给程氏做事了,我们来往就少了。”
柳晏是脱了鞋袜坐在榻上的矮桌边的,令狐朝与他坐在一侧,宋准在另一侧。他像个没骨头的人偶似的靠在令狐朝身上,听了宋准的话,他露出个很邪恶的笑。
“可我看你们关系依旧很好的样子啊,哎,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宋准闻言皱起了眉头:“稚言,能不要胡言乱语吗,你是龙阳就看谁都是龙阳吗。”
“唉,好吧好吧,我就是觉得他看起来不是坏人,瞧他买的菜式都是你爱吃的,还过来跟你说那么多话,按理说,他要真是死心塌地跟着程氏做事的,才不会这样对你呢。”
宋准没回应他的话,在心里思索着,柳晏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否则张惠为什么要一上来就挑明了他在替程氏办事,还说了那样一番话。
想到这儿,宋准说:“可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来装好人套话的?打好关系,然后趁我不备,捻出些错来,好直接把我处理掉。”
“那你还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说不定他在心里已经记了你一笔了。”柳晏靠在令狐朝身上晃脑袋,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又有些惊喜地说,“诶,晦言你是不是胖了些了?”
令狐朝端着茶盏的手一愣,疑惑道:“哈?”
柳晏在他腰上摸摸,又捏捏他的胳膊:“身上都有肉了,哎呀,脸好像也没那么尖了,我说怎么靠你身上都不硌得慌了。惟衡你把他抱起来看看,是不是重了。”
“哈?”宋准和令狐朝同时不解道,“你要让谁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