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有些冒昧了。”柳晏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些什么怪话,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又凑到令狐朝面前说,“可是晦言看起来真的胖了些,你瞧这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令狐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没说话,宋准仔细看了看他,说:“哎呀,真是呢,可算不是一脸病态了,平日里瘦得一阵风来都要吹倒了。”
“好了,别盯着我看了,吃得好些自然就胖了。”令狐朝抿了口茶,将话题岔开,“不过那个张子初,瞧着确实不像是恶人,他的话你可以信几分。”
“当真吗?”宋准有些怀疑,但他心里确实也不太想把张惠视为敌人,总归有自幼的情分在,更何况他也并未害自己。
窗外的虫鸣声响着,柳晏小声哼着歌,在写他的戏文,令狐朝和宋准在矮桌上下棋,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约莫着到亥时了,几人刚想收拾收拾睡觉了,张惠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立刻关上了门,十分警惕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什么异常,他才长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也不像白天时端着姿态,弓腰塌背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猛灌。
“张子初,你搞什么?”宋准问他。
张惠摆了摆手,喝尽了壶里的茶,才喘口气说:“有人在追我,我在你这儿借宿一晚,啊。”
“你不是住程氏的宅子里吗?哪来的人追你?你又得罪谁了?”
“唉,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张惠撇了撇嘴:“程氏的人觉得我不忠心,想给我点颜色看看,还好我跑得快,不然身上少说也多条口子。”
“那你还敢往我这儿来?”宋准听他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上去扇他的冲动,手里紧捏着一枚棋子,像要把它捏成齑粉。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旁的事情,跟你无关,我在这儿举目无亲,当然只能来找你了。”
“这儿就一间房,四个人,怎么睡?”
张惠把这屋子里的陈设扫视了一圈,指指床说:“我跟你挤一挤不就好了,就一个晚上,明日我就回临安了。”
宋准无奈,仰头闭了闭眼,叹口气咬牙切齿地说:“行。”
柳晏在一旁看得兴奋不已,低头看看写好的戏文,又在边上补充了几句,“小公子夜会宋郎,借口身遇险境与之两相欢好,实乃佳话。”
于是夜里,柳晏和令狐朝睡在榻上,宋准和张惠睡在床上。宋准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想不明白是哪儿不对劲,一整晚都是半梦半醒的,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日去了衙门,便见到曹参军让人送来的文书,说三槐堂那几人已经招供了七年前的拐卖案,当初买那些祭祀所用孩子的确实是程氏的几个老人,后来的几年也都买过童男童女,但从前年开始就没有再买过。
曹参军还传话说他需要留在临安处理并案的事情,盐官这边就交给张惠和宋准决断。
“哎呀呀,他不管了呢,看来那边的事情更严重呢。”张惠说道。
宋准有些不明所以:“曹参军审出来的意思是那些孩子都是程氏在买,程氏这些老人也全都故去了,这一案就只能这样结了吧。”
“那你想怎么结?”张惠挑眉问。
宋准摇了摇头说:“没想怎么结,再多的也查不出什么了,主要是林正则和沈文嫣的案子,还没整理出来,总要给沈氏一个说法。”
“哎,那你便给说法去吧,为兄要先行一步了,下回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别忘了我啊。”
张惠伸手拍了拍宋准的肩膀,微笑着看他,凑近了又在他耳边轻声道:“千万小心程氏的人,斗不过,就先蛰伏。”
说完他在宋准肩膀上捏了一把,转身离开了,在不远处的街头停着辆马车,他登上车,从窗里探出头,对宋准挥了挥手。
下意识地,宋准也向车离开的方向挥挥手,他看见张惠脸上带着笑,就像幼时每次同游后分别那样。
赵主簿看过曹参军的文书,有些拿不定主意,上前问道:“宋县尉,这案子……”
宋准回过神来,说:“生人祭祀一案元凶已经过世多年,依律应当不再追究。至于这林正则一案,林正则是意外溺亡,沈文嫣乃是自缢,此案无凶,当结。”
宋准又将这几日的线索串联起来,将林正则一案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