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光在他佝偻的背上,长衫上停留着四处飞扬的浮尘,找不到归处,没有停落点。
不远处阴暗交错的深巷守着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五色霓虹灯映在行人脸上,四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大多都是走街卖货,沈言秋两眼空洞,虚望着深巷,那里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口就能将人吞噬进去,连骨头都不剩,沉闷的氛围袭来,又开始接不上气了,他抓着胸口,企图让自己能清醒一些,看来医生说的没错,那些药他还不能停。
不到半刻钟又有五个男人从里面逃窜而出,差点和冲出来的黑色轿车相撞,沈言秋紧绷的身体送了些,眼神依旧冷沉,微微挪动了身子最终也没踏出半步,他为什救人,他凭什么救人,他连小五都没能保护好,还能保护谁?如今就连养活自己都难,他为什么要来北平?来北平干什么?他就该一辈子待在连福社,埋在梨花树下,装进箱子里,扔进烂泥里,总之不该是这里。
沈言秋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声音赶走,直到耳边突然有个声音,‘沈言秋,你这么厉害,以后去省城唱戏吧。那些人肯定唱不过你。’
门口的梨花越过窗枢飘进屋里,书桌上没收拾的毛笔,粘满糖渍的字帖书信,怎么忘了,他是来找小五的。前路一片白茫茫,拨不开钱,看不见,忽地看点一个白点,再往前就看见了光,滞涩的呼吸瞬间通畅了,周边还是三三两两的赶路人。
地上稍凉,脸上扑来一股热浪,是小六递上的粗茶。
,他抿上一口清清嗓。
许是太久没开嗓反而有些紧张,尤其是在没上妆的情况下,喉咙总觉的有些干,当头顶的霓虹灯从红色跳动至绿色时,他才缓缓启唇在店门口唱起了《借东风》,激昂明快的节奏似在吐露着世道不公,对当前困境的无奈,正如满腹惆怅意难忘,乍来西风惹人狂的角儿一样迷茫焦虑。
初起无人在意,渐渐地忙碌的行人为其驻足,门口积了一群人,看客接踵而至,纷纷涌进茶楼老板的茶楼,老板在打烊时间里突然忙得脚不沾地。
夜幕低垂,繁华的街口热闹非凡,闪烁的霓虹灯缀在墨色里,短短一个时辰茶楼已经人满为患。以至于没能看见两个学生背着人匆匆路过。
掌柜的拟好契子压好银钱包给他,“!你真会唱戏啊,你每晚来唱如何,往后咱们五五分成如何?”见他盯着契子半晌不说话,老板急了,“四六也行”
“不是,我在看您拟的东西”沈言秋自从被身契拿捏过,对这种文书类的东西有些后怕。那时虽说签了十年,但赵春堂根本就没想过给他赎身的机会。那些和他一批进去,没熬出头的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他在医院遇到谢安才知道赵春堂竟将人卖进了风月楼、像姑馆。
老板说:“我包你食宿,你也不用屈就在柴房了。”
沈言秋:“我……先签一个月吧。”
好景不长,他本以为如此谨小慎微便能相安无事,可短短不到半月,茶楼就被眼红的人盯上了,有同行有戏班子,终日盘踞在店里不吵不闹,也不让客人落座。老板本就是外地人没权没势,只要合法经营正常缴税,这事儿警署里的人也管不着,他更不敢得罪那些人。沈言秋也不是软柿子,只要开门有座进来听,管你什么人,他唱一天算一天的工钱,就这么跟这些人干耗着。
可硬骨头在北平无根无基混不开,他唱完最后一曲就被人盯上了,房间里是翻烂的行礼,刚换的珠翠行头被摔得粉碎,还有被打得遍体凌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六。
沈言秋在茶楼守了一天,晚上唱完堂,就抄起家伙和那群人硬碰硬,老板那里见过这架势,围观的高朋都吓跑了,警察来的时候众人不敌,也不听谁狡辩,统统抓走。只是第二天那些人又被放出来,沈言秋在监狱蹲了三天,再出来永安茶楼早已人去楼空。
这事儿闹出动静不小,整个戏院都惊动了,大家都争着抢着要这位奇才,听过他的曲再去其他戏院都觉得逊色不少,不禁有戏班明争暗斗,甚至有人扬言要包了这位梨园小旦,可这奇才通通将人拒之门外。
唐英看着小报上笔者的猜测,暗讽他大概是背后还有更大的金主,所以根本瞧不上小恩小惠。沈言秋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都没上过报纸呢。
那天差点撞上沈言秋,她也没想到这人真跑来省城了,还在街头唱起了戏,得亏当时人多,她躲得快,才没被发现。不过都能和人干架了,多半病已经治好了,有能力挣钱应该不会在乎那些被烧的钱了。
为了不露馅她和张淑怡嘱咐要保密,自从有了联姻苗头,两人私下定期会面喝喝茶,其实就是做戏给人看的。
“这些小报涂的就是个新鲜,博眼球,摸不清事儿就瞎写”张淑怡点评道,“捕风捉影,哗众取宠!”
“不过沈先生竟有如此血性,倒是出乎意料,只不过成名的方式有些不同寻常。”
靠打架斗殴上报,在戏曲届出名也就这独一份儿了。
“你还是好好改改那件破衣裳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好。”
改制旗袍原封不动挂在木架上,来几次都没个新鲜。唐英似乎提起兴趣,“那王志平的事儿你摸排得如何了。”
虽并不乐意见面,但每次都能从张淑怡这儿打听到许多八卦小道消息,比报纸快一步知道结果也算多了个乐子。
“还在联系外面的农户”张淑怡有些头大,“那家伙搭上卫生部了,今后怕是更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