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瑞珠就离开了老宅子。
“我不能离开太久,免得我爹起了疑心,你在这等我消息。”走之前,何瑞珠对冷玉修说。
这一走,便是十来天。之前带来的食物,也都吃的差不多了。空闲之余,她偶尔也会在村子里溜达溜达。村子不大,前前后后约莫十来户人家,突然来个了生人,大伙自然都觉得稀奇。冷玉修便说自己是这户人家的远方亲戚,暂时过来住几天。她人长得好看,讲话细声细气的,逢人就笑,还会时不时帮着干些活,因此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也会接济些食物给她。
这样一来,日子也并不无聊。
可冷玉修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被这个世界丢弃了。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何瑞珠没有任何音讯,可她不敢离开这里,更没有门路可以出去打听消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这位何小姐,是真心帮她的么?
可除了等待,冷玉修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玉陵的夏天 ,来的猝不及防,仿佛一夜之间就入夏了。
黄昏的斜阳,带着炙热沉下地平线。天还没有完全变黑,日落月升,昼夜更迭,天空成了瑰丽的粉色,透过云层洒向山涧,像是遍地开满了玫瑰花。林间的知了叫个没完没了,小溪潺潺,晚风荡漾。
冷玉修早早吃过晚饭,洗了个头发,便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吹头发。
海藻乌黑的长发散了下来,打湿她的白色单衣,她一眨不眨望着竹子投在墙上的影子随风摆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又暗了几分。
冷玉修起身,拎着板凳正准备回屋子,突然院子的木门响了起来。
门被拍得“咚咚”作响,有些急促,也很用力。
这个时间会是谁?冷玉修心说。
她放下椅子,走去开门,敲门声还在继续,拍的人心都乱了,她低头,从地上的缝隙里看见了余晖中的影子。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着风一起挤了进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时间就这样静止了,谁都没有说话。
冷玉修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张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怕睁眼闭眼的时间,他又不见了。
夕阳变得像血那么红,目光所及,好像都被熏染成了红色,他雪白的衬衫,在满目的赤红中尤为刺眼。
“雨修,是我。”
直到顾鹤庭出声,冷玉修才回了神,知道这并非梦境一场。
她伸出已经颤抖的手,摸向那张脸,那张眼窝凹陷,瘦得几乎脱了相的脸,始终不敢将眼前的人与那个意气风发的顾鹤庭联系在一起。
不过短短半个月而已。
他的皮肤干燥且冰凉,冷玉修不敢用力,只是用指尖一点一点描绘他的五官,带着压抑的哭腔说道:“你瘦了。”
“没事,起码我还活着。”顾鹤庭笑着说。笑容惨淡,但眼神是炙热的。
那是属于他身上唯一的光彩。
冷玉修再也忍不住了,扑进他的怀里就开始哭。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后面的话,她没敢再说下去,被哽咽声压了下去。
“以为我死了?”顾鹤庭拥她入怀里,闻见她头发上好闻的香气,贪恋的用鼻尖磨蹭着。
冷玉修不说话,双手在他后面摸到了凸起的脊柱骨。
顾鹤庭的身体不自然的紧绷了,他后背有黏腻湿润的触感,血腥味更浓了,白衬衫被染成了斑驳的红。
她从怀里挣脱出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要不了我的命。”顾鹤庭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可他越是如此,冷玉修就愈发气恼,“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是小伤,血都没止住,天气这么热,处理不好伤口很容易感染发炎,你这样不爱惜……”
“我只是想早些见到你。”
他用一句话,打断了她没完没了的唠叨。他当然知道,当前处理好伤口,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也知道,冷玉修看见他满身伤,一定会伤心难过。可比起这些,他更害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等待着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就连身上那件白衬衫,都是在来的路上换的。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等了。
也许,他们的日子只剩那么多了。
冷玉修彻底没了脾气,“先进屋吧。”
安顿好顾鹤庭之后,冷玉修出了趟门,去村长家借了些药。
回来的时候,顾鹤庭趴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整个人凹陷在床垫上,手脚就那么无力的垂了下来。
只是这样静静的躺着,却让人觉得倔强的要命。
冷玉修的心,揪成了一团。她将手指在顾鹤庭鼻下探了探,发现还有气息,才松了口气。
“怎么?怕我死了?”
顾鹤庭依旧闭着眼,下巴枕着枕头,脸上有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