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远晖目光深沉,打发夫人和女儿去筹备晚宴,随即便沉着脸对祝青简道:“你跟我来。”
“是。”
祝青简一路瞧着父亲的背影,看他如此郑重其事,满身散发着凝重气息,不由皱了皱眉,随后,却放松了下来。
因为,以目前情况很容易便可推断出,事情都发生了。
祝青简心下思忖:
待会老爹问我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时候,该如何糊弄过去?
也不知若是表现的高深莫测,像个江湖神棍,会不会挨骂。
毕竟,此等未卜先知之事太过诡异,像老爹这等自战场上杀伐征战之人,对怪力乱神最是反感不屑。
若非亲身经历,他自己也会将这类说辞视为无稽之谈。
祝青简随父亲进了书房。
一进门,祝远晖就丢下拐杖,坐在了桌前。
“你是怎么知道夏老贼会成为阉狗的?”
祝青简一脸无所谓:“爹,我早就给您说过,是一个白须老者告诉我的。”
“那你说仔细些。”
祝青简斟酌道:“仔细说就是……自从我遇到那个白胡子老头之后,不时便会看到一些即将发生,但是还未发生的事。”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敢欺瞒父亲。”
祝远晖皱眉盯着他,又道:“你还说过我死了,那我问你,你爹我,什么时候死的?”
祝青简肯定道:“万励七年。”
“万励?”
“下一个年号。”祝青简微叹了口气,老皇驾崩后,新皇登基,方改国号为万励。
“怎么死的?”
“万箭穿心……”祝青简说到这里,面上忍不住露出了悲愤神情。
毕竟,此事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几个月之前刚刚发生的。
父亲的血浸透黄沙,而他被副将扯住手臂,拖向外围……
这些画面历历在目,此生难忘。
他抬起头,透过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却发现老爹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他。
在祝远晖眼里,这小子的表情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
幼稚的小脸上充满了悲苦的神情,瞧上去别提有多违和了,还满眼是泪,当真就像……就像死了爹一样!
“你亲眼所见?”祝远晖的面色愈来愈精彩。
“是的爹,我亲眼所见,”祝青简点头,“我知道您不会相信,可我还是想告诉您,未来……”
“未来不光你老子死了,你老子的副将也都死了,咱手底下的兵也全军覆没是不是?”
望着祝远晖似笑非笑的表情,祝青简最终还是没说出那声‘是’。
祝远晖伸出右手,指向他:“你,收拾一下!待过几日,跟爹去部队里练练!”
“是,”祝青简看出了老爹的不耐烦,心中暗叹一声,“爹,我没让您现在就相信……”
“小子,你老子就没见过手下的兵有一个中邪的,”祝远晖冷哼,“你若是闲着没干,就去围着后山跑三圈罢。”
祝青简:“……”
后山虽然不大,但是一圈起码也得有个八里地,就凭他现在的体格,三圈能要了他半条命。
“大丈夫征战沙场,不搞什么神神鬼鬼的玩意,我希望,你也别学那些江湖骗子,整什么战前占卜那一套!”
数落完儿子,祝远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拂袖而去,气得连拐杖都不要了,只觉心中分外烦闷,这孩子一定是因为不够爷们,缺少阳刚之气,才会叨叨这些邪门事儿!
待祝远晖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祝青简才回身自桌旁坐下,以手扶额,缓缓摇了摇头。
祝青简听说过,战前占卜的巫师曾害死了老爹数千弟兄,这一套曾经盛行的占卜规矩就是被他老人家废除的,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不论如何,他都会选择不信。
不过,既然确定记忆中的事情的确会发生,那下一步,便是想法试探他能否对事情的结局做出改变了。
随后,祝青简开始计算时日。
若这时入伍,比前世的入伍时间要提前了好几个月,不过,如此也好,比起自己练,部队中的训练要更为有序。
十日后,祝青简一早便被父亲拎出了门,越过岗哨,进入了军营。
他佯做好奇,目光四顾,心中却倍感亲切。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环境。
突然,一阵朗声大笑传来,祝青简蓦然回头。
两个人并肩行来,其中一人眉毛粗长,脸型方正,另一人虬髯满面。
王副将……张副将……
笑声是张堰良张副将发出的。
他那落满黄沙的虬髯,以及王达王副将背后插满箭矢跪在戈壁之上紧紧护着他的画面,骤然冲入脑海。
祝青简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心中一阵激荡。
二人走过来,行礼道:“将军。”
张堰良很感兴趣地瞧着祝青简,还伸手比了比他的头顶,又指指自己肚皮:“少主居然长高了这么多,上次见面才到咱这!”
祝远晖推推儿子的背:“简儿,可还记得你王叔,张叔?快叫人。”
张堰良长得凶,却十分爱笑,闻言又是哈哈一笑:“肯定是不记得了,”他转向祝青简,“少主,以后咱和老王,就是你的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