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堂地理课,贺炤成了班里的“风云人物”。几天来,他时不时能听见别人小声议论,不管是他那天的举动、他这个人,甚至他家里。
有时行好事做好人所要承受的要远远大于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高中生最讨厌那些老师的狗腿子,贺炤这一行为在很多人看来无疑是对老师的一种谄媚,是对同学的一种背叛。
贺炤有时甚至都能感受到个别学生对他的敌意。
说起来他才想知道那行字是谁写的呢!
孙云安恨铁不成钢道:“你非要逞这口气吗?”
贺炤反驳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说我坏话啊,不是也有人夸我为我说好话吗?”
“得了吧,要不是那几个姑娘看在你脸上的份上还会为你说几句好话,你就等着被孤立吧。”
贺炤呵呵一笑,“那就被吧。”
他嘴上轻松,手指却紧紧绷着,指骨发白。
他太清楚流言可以把人摧毁成什么样——但这次,他偏要去做。
余伯希坐在贺炤身后,无意中听到了这场对话,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到了贺炤那挺直的脊梁。
贺炤以为少年人的爱恨来得快去得也快,顶多被议论几天过几天也许就都忘了。但是现实让他迅速明白,这里的确不是讲理的地方。
这一天化学课做实验,老师要求三人一组。贺炤和孙云安两个人自行组好了队伍之后还差一个人,但是没有人愿意加入他们。
化学老师又问:“有谁愿意和他们一起?”
班里没有人回答,甚至都开始眼神躲闪,还有人开始悄悄议论“现在和贺炤他们一组,不是等着被排挤吗?”
这是明晃晃的想要孤立他了。
“他们怎么这样啊?这个实验没有三个人做不完的。”孙云安着急道。
贺炤有一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人真的会因为他帮老师了一下而排挤他。
难道说这一次又要像小学一样了吗?贺炤低下头手里来回摩挲着实验器材。
“老师,我来。”一道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贺炤的沉思,余伯希把手中的实验器材放到贺炤面前,干净利落。
“余伯希?”贺炤抬头看他,语气里有些防备,“你做什么?”
“当然是看你的英雄行为最终导致自己被孤立,来看你的笑话。”他语气懒散道。
啧,张嘴就是不想让人理。
“为了别人的所谓的自尊,搭上自己,贺炤,你后悔吗?”
这人自余伯希第一次见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此人吃瘪后悔的样子。
然而贺炤却看着他带着笑意问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余伯希一惊。
贺炤道:“我当时就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站起来。如果我当时没有站起来可能会后悔,但是我现在不后悔。”
余伯希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现在不还是被排挤了?”
贺炤轻笑了一下,“是啊,难过是真的。但选择就是这样,选了就要扛下后果。我宁可做错了也不会不做而后悔。你.....你干嘛看我?”
余伯希掩去内心的震动,满意地笑了。他想他果然不虚此行,这个人的确可以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转过头继续做手头的实验,“我在想,像你这样的人输赢对你有意义吗?”
余伯希自小没做过什么选择,小到衣食住行大到人生规划,他的一切都被父母安排得非常明晰。
余伯希活了十余年,有时也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机器,设定的程序是用来完成父母的愿望。那之后呢?之后的他不作为父母的儿子只是作为余伯希又该做什么呢?
如果成人的第一步是做选择,那么他又该选择什么承担什么?
余伯希看着贺炤,像在看他的答案。贺炤却也反问道:“那么对你来说,输赢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次华的事情很快就在全校传开。高中生因为不得不学习原本就比较压抑,外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过就足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引起他们一阵又一阵的讨论。
所有人都在猜到底谁这么明目张胆地想要赶走老师。
这件事不仅引起了学生的热烈议论,据说校方也很重视。现在学校每一个角落都安装得有监控,如果学校想要知道是谁干的并不困难。
贺炤下午坐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看书,一个脑袋突然横冲直撞在他颈侧,“你看什么呢?”
贺炤吓了一个激灵。
“余伯希?”
一抬头就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视上,离近了贺炤才发现,原来这人的睫毛长得很不均匀,有几簇格外的长。
贺炤垂下了眼睛,一只手想把书合上却被余伯希的摁住,“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都不让人看?”
他扫了一下书的封面,好像是一本小说?
贺炤站起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余伯希说:“班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
“啊!”贺炤立马站起来,“老师要我交的作业我还没交呢!”
贺炤找出作业要往外跑,余伯希拉住了他,“怎么了?”
余伯希犹豫了下,道:“如果,如果他问你有关吴老师的事,你会怎么说?”
“怎么说?如实说呗。”
余伯希走近了一些,“嗯,你说事实就好,不要参与对任何人的评价,懂吗?”
“你是想说我的态度被其他人知道我的处境可能会更差?”
余伯希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了一下贺炤的肩膀,“走吧。”
贺炤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他们难道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