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希频频回眸之后选择了走过去。
少年眼睛澄亮,十月初,他终于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无风的实验室里,风铃声再次响动。
那天晚上回到家,余伯希久违地和谭咏菲来了一次母子对谈。
谭咏菲对余伯希突然非要选择在国内部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在餐桌上旁敲侧击:“你们班的同学,有谁的名字很特别很好听吗?”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余伯希听懂了。他想他应该随口编一个什么糊弄过去,可是在那一刻,他的心里也忽然涌起一种此前没有过的,像在悬崖边走久了的人的疲惫。
余伯希端着碗沉默了几秒,沉默到谭咏菲已经决定放弃了,余伯希才开口道:“贺炤。”
这两个字念出口,就似有簇火在心中燃烧,平白无故,余伯希升腾出了一种希望。
他可能,找到了揭开世界真相的钥匙。
谭咏菲问:“是女孩子吗?”
余伯希笑了笑:“是男生。”
秋天学校组织了一次研学,那是一个风景怡人的村落,村落背后是一大片的向日葵。
下了车后,所有人都朝着那片花田蜂拥而至。余伯希静静地站在花田外,柔软的泥土在脚下散发着清香,来来往往的游客和同学游走于花丛中拍照,余伯希欣赏着这一切。
然后,顺理成章地,他看到了扑向花丛中的贺炤。真像一只漂亮的蝴蝶,余伯希想。
贺炤当然不会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在找他合影,男男女女都有。贺炤在照相机前摆出了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姿势,每一张想必都应当是好看的,至少是值得留念的。
余伯希想,如果他现在走过去,是不是也能得到一张与贺炤的合影?
他看了一会儿,看到被称之为班花的女生走过来笑魇如花,和贺炤说了些什么,余伯希看到了贺炤脸上的笑容,余伯希立即转了过身去,开始观察其他的游客。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有一个同学走了过来看到独自一人的余伯希问道:“余伯希,你的嘴怎么了?”
余伯希不明所以,他轻轻舔过自己的嘴唇,尝到了血的铁锈味。
余伯希伸手触碰了方才咬下的伤口,摇头道:“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咬破了。”
同学离开了。
紧接着余伯希还是下意识回了头,结果他没有看到贺炤的身影。余伯希大步走了过去,最终在一处洼地看到了跳下去正在摘长在角落蒲公英的贺炤。
有几个女生蹲在路边,贺炤在下面摘好蒲公英后就递给了这些女生。女孩子们很开心地弯腰从贺炤手中接过蒲公英,笑道:“谢谢你了!”
贺炤站在下面笑道:“没事!”
女孩子们很快走了。余伯希依然站在上面,看贺炤到处找可以跳上去的地方。他走了过去弯腰伸出手,贺炤看到了余伯希,眼睛弯弯地,带着薄茧的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余伯希的手,贺炤跳上来说:“谢啦,余伯希!”
余伯希站直了身子,许是刚才弯腰的缘故,他此刻看着贺炤的笑脸竟然感到了一阵眩晕。
如果不是贺炤后来有找他说话,他想他会毁掉那片得不到的花田的。
那天回去的路上他和贺炤又一同坐在一起。颠簸的路上,贺炤没一会儿睡着了,盛大的夕阳投射在贺炤熟睡的侧颜上,公式、竞赛、未来在此时此刻都变得好远好远……
余伯希的心脏和世界在此刻塌陷,唯这里一隅。
贺炤不知道余伯希其实拍了很多照片,余伯希回去将那些照片都打印出来。
他一一看过去,抚着每一张照片的某一角,然后将这些照片贴在了他书桌前的墙上。
白色的墙壁上,那些看起来杂乱摆放的风景照其实有迹可循。那些边边角角都盛放着一个人的一角,于是当它们摆在一起后,照片墙的中央隐约可以看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塌陷的世界在此刻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