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的饺子散发出热气,宋年没有回答,而是思考着。
许念安听她不答,也没表现出丝毫不耐的意思,他拿着筷子轻轻戳破自己盘中的饺子皮,眸中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墙上的挂钟悄悄挪动指针,在两人沉默时发出细小的响动。
雪雪吃饱了,轻易便跳到了宋年的腿上,一边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边揣好爪子将自己围了起来。
“所以,是什么?”宋年用手轻轻拂过雪雪头顶的毛发,仿佛在这种时候做些别的事情,可以让她表现得自然些。
最短的指针终于挪到整点,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滴”声。
许念安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你和我说过,”许念安笑了笑,脸上的笑比世间一切还要荡漾人心,他的语气也不自觉放软,“每个人在出生前,都已经见过了自己即将经历的一生……”
这话一出,如同一根箭矢,瞬间扎中了宋年的心口。
每个人都曾见过自己的一生,这话是奶奶从前讲给她听的。
从前的他们还小,两家就已经住在了这个旧败的小区,又刚好住个对门,可许念安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父亲。
小小的他总站在楼下大门口,站定了,一动不动,一站就是许久。
邻里邻居来来往往的,许多人都听说他的父母因感情不和而离了婚,宋年每每路过楼下,都能见到许念安呆站的模样。
小小的男孩绷着脸,固执地抬眼看着门外来往的车辆。
年幼的宋年还不懂得“离婚”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还以为许叔叔只是短暂地离开外出工作,会像她的父亲那样,不用过多久就能回家。
安慰的话说了一大通,宋年坐在下楼的楼梯上,看着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许念安,还以为对方是经历了别的不高兴的事。
她仔细回想着,小脑子灵光一现,忽地想起从前回老家时奶奶对她说过的话。
宋年看着许念安一开一合的嘴,听到了隔了这么多年的那句话。
“别不开心啦,我奶奶说,人生来不是为了受苦的,每个人都是因为见过了自己的一辈子,才愿意来人间走一趟。真要活一次的话,一定是这辈子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的。”
有什么,值得的东西。
许念安话音一落,宋年抚摸雪雪的手也停了下来,小猫“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停,窝在腿上暖呼呼的。
曾经说过的话正中眉心,宋年却感觉有些不真实。
原来她以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吗?
“本以为,我会一直那么消沉下去,但听了你的话后,很神奇,我就不那么难过了。”
许念安的声音打破沉静,宋年愣住,好久才问:“因为我?”
“嗯,”许念安微笑着点头,“听了你的话,我才有信心等了下来,等我人生中最值得的东西到来。”
听了他的话,宋年有些迷茫。
就像电视机里播放过的最狗血无聊的青春电视剧那样,她仿佛能够猜出许念安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
可喜欢和感激终究是两种不同的情绪,她嗫嚅几下,还是决定与面前人说清楚。
“如果感激的话,我可以理解……”
还不等宋年继续说下去,许念安便出声:“年年。”
虽然已经开了空调,可热气没有传出来,客厅里还是有点冷的。
盘里饺子上空的热气已经少了许多,宋年看着许念安脸上了然的模样,确认了对方能够猜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你不该,也不一定要逼自己这样做,”宋年垂眸轻轻碰了碰雪雪的爪子,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狠心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许念安,你懂吗?”
这话一出,宋年以为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
“都冷了,先吃吧,”许念安努力许久才挤出一个笑容来,那么不自然,眼睛里的落寞怎么也掩不住。
听出他想转移话题,宋年也顺着往下接住,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了饺子。
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客厅慢慢暖了起来,雪雪也睡够了,跳到了地板上“啪嗒啪嗒”地往别的地方跑去。
许念安去厨房洗了碗,宋年在一旁想要帮忙,可最后一滴水都没能沾到。
将最后一只碟子放到柜中,许念安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宋年时,欲言又止。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宋年看出了对方的纠结,索性直接结束所有话题。
她把人送到了门口,许念安就转过身来,忙道:“就送到这里吧。”
宋年勾唇,笑道:“晚安。”
她看上去是笑着的模样,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许念安伸手拉住了门把手,尽量笑着对宋年道了句“晚安”才将门带上。
门被轻轻关上,抽丝剥茧地,仿佛将这屋子里所有的光亮都带走了。
可感受到眼前越来越黑,宋年倾着头,张着嘴大喘气。
她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看到隐约晃动的手指,分不清究竟是不是不是幻觉。
仿佛有一股一股冲击感从身体深处往她头部翻涌着,宋年吞了口口水,吃力地拖着步子往卧室走去。
刚和许念安吃过饭,她只能判断这会儿绝对不是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