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汽笛长鸣,何书桓靠在窗边,看着上海站的月台渐渐远去。窗外风景飞逝,书桓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依萍日记中的话,"何书桓,你不过是我报复陆家的工具。"
"何记者,这次去绥远前线,怕是不太平啊。"同行的老报人递来一支烟。
书桓没接,只是摩挲着怀表冰冷的金属外壳。"是啊,不太平。"他低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去了绥远?"依萍打吊针的手突然麻了一下。
方瑜将《申报》放在依萍面前,战地记者名单里,"何书桓"三个字格外醒目。“杜飞说,他是连夜走的。"
"依萍......"方瑜欲言又止。
"我没事。"依萍扯了扯嘴角,"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依萍,我那天已经把日记本塞给书桓了,我相信他看了日记一定会……”
“方瑜,你觉得那时候的爱还重要吗?”依萍把被子往胸口塞了塞。
“如果他对我足够的信任,对我的爱没有半点存疑,怎么会看了两篇日记就决绝要走,因为梦萍,因为如萍,不是日记杀死了爱情,是猜忌早就蛀空了根基。”依萍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感到很唏嘘。”方瑜在依萍打针的手背上轻轻地揉擦着。
那天晚上,依萍翻来覆去睡不着。
绥远的天气比上海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肉。何书桓裹紧军大衣,走向临时搭建的帐篷。每天跟着医疗队穿梭在前线和后方,记录伤员的救治情况。白天,他拍下士兵们冻伤的脸、医生沾满血的手、被炮火炸毁的村庄;晚上,他伏在煤油灯下写稿,手指冻得发僵,墨水在纸上结出细小的冰晶。
"何记者!你女朋友来找你了!"小战士掀开帐篷时,书桓正在写战地报道,闻言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开一大片。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几乎是冲出了帐篷。风雪扑面而来,他却觉得浑身发热——是依萍吗?
可当他跑到营地门口,看到的却是如萍。
她穿着厚厚的棉衣,鼻尖冻得通红,她眼睛一亮,小跑过来:"书桓!"
书桓愣在原地,胸口那股热意瞬间冷却。"如萍?你怎么......"她的睫毛上结着霜花,手指冻得发青,却笑得那么温暖。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想起她总是记得他喜欢什么,想起她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想起她震撼人心的那些表白。
风雪呼啸,如萍打了个喷嚏。书桓下意识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
"我怕你受伤。"如萍轻声说。
书桓的手停在如萍肩头,大衣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他却感受不到寒冷,只听见胸腔里心跳如擂鼓。如萍仰起脸时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映着她眼底跳动的希冀,这让他恍惚想起依萍在大上海唱歌时,灯光洒在睫毛上的模样。
如萍的声音裹着寒气钻进耳骨,与记忆里依萍那句"你不过是我报复陆家的工具"轰然相撞。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依萍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书桓?你不赶我走吧?"如萍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书桓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她总默默站在他身后——在他为依萍心碎时递上手帕,在他发烧说胡话时彻夜守着,此刻又跨越千里来到这。
风越发急了,卷着雪片扑在两人脸上。书桓喉头发紧,某个念头在心底破土而出:或许依萍早已将他推开,而如萍的温柔,是他在这乱世里唯一能抓住的温暖。当如萍带着泪光的询问再次响起,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风雪:"不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