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爷,我收到一家唱片公司的面试邀请,”依萍咬了咬嘴唇,“如果能签约,可能就要离开大上海了。”
秦五爷沉默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又换上欣慰的笑容:“你有才华,早就该去更大的舞台了,但是唱片公司不比大上海简单。一条通往录音棚幽蓝的隔音棉,一条延伸向舞厅永不停歇的旋转彩灯。”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记得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
秦五爷回过头继续道“怎么不考虑去读大学,而是去唱片公司呢?”
依萍放下茶杯站起来“现在外面不太平,钱才是最实在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读大学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
秦五爷转身“这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路。遇到难处,就回来,大上海永远欢迎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有些钱,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
依萍眼眶发热:“秦五爷,您对我太好了……”
“准备办一个谢幕晚会吗?”秦五爷问道。
“算了,要留个传说。”依萍俏皮地笑了一下。
从办公室出来,依萍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她望着灯火通明的大上海舞厅,忽然觉得未来不再那么迷茫。或许前路荆棘遍布,她有了勇敢走下去的底气。
"妈,你看。"她突然停下,从手袋里取出那个鼓鼓的信封,"秦五爷给的。"
文佩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来。信封被掀开的瞬间,她倒抽一口气。
"这么多钱..."文佩的拇指摩挲过钞票边缘。
"我要去华明唱片公司面试了。"她故意说得很快,像在念一段拗口的歌词。
文佩的手猛地攥紧信封,钞票边缘在她虎口划出红痕。"那种地方..."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你忘了陈美华去年为什么吞安眠药?"
"妈,"她最终挽住母亲的手臂,"我当时去大上海你也是这个态度,你要相信我,我们没有退路的。现在时局这么不稳定,我要多挣点钱,我还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把李副官他们都接到一起住。”
文佩的肩头明显僵住了,文佩把信封郑重地塞进樟木箱底层。当她转身时,依萍才发现母亲后脑勺多了簇刺眼的白发,像不小心沾上的棉絮。
"改天去和你父亲说一声吧,妈知道妈帮不上什么忙"文佩突然说。
依萍正在倒茶的手一抖,热水溅在桌布上,晕开一片褐色的痕迹。“妈,别这么说。”
"到底是他亲生女儿。"文佩拿出针线盒,开始缝补依萍袜上的破洞,"这么大的事..."
针尖在煤油灯下闪着冷光。依萍注视着母亲上下翻飞的手指,想起九岁那年,就是这双手连夜绣出一条牡丹裙,让她能在陆家年夜饭时不被雪姨的女儿比下去。
"好。"她听见自己说,"过几天我去陆家。"
文佩咬断线头时,窗外传来卖馄饨的梆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