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与夕阳交融,在黄浦江畔流淌成一条绚丽的带。
“陆依萍”三个字已然成为上海滩音乐界新的印记,她的歌声像蒲公英的花絮,轻盈地栖落在每一条弄堂的飞檐翘角上。
这些日子,依萍的日程被切割成两半——晨光熹微时在公司打磨新曲,华灯初上时在鎏金舞台绽放光彩。
偶尔与既明相约,解锁那些未知的秘密基地,竟已有些时日未曾踏足陆家。
今日难得早早收工,依萍心血来潮拦下辆黄包车。
晚风拂过她微扬的发梢,带着香水的清香。
高跟鞋叩击在陆家门前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击响记忆的门扉。
她仰头望去,曾令她窒息的宅院在夕阳中静默——屋顶的阴影斜斜地投在地上,铁艺大门上缠绕的花纹依旧繁复,却再不能刺痛她的心。
“小姐,需要等你吗?”车夫擦着汗问道。
依萍摇头“谢谢,不用了。”
披肩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荡起优雅的弧度。
推门时,金属的凉意沁入指尖——那把雪姨重金购置的德国锁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铜锁,钥匙仍挂在门楣后的老位置,那是文佩还在陆家时的习惯。
“依萍小姐!”阿兰从厨房奔出,面粉在她脸颊扑了层薄霜,“老爷今早还对着日历念叨您呢!”
依萍颔首,目光却被客厅墙上的相框钉住了脚步。
原先那幅被父亲摔碎的全家福消失了,现在是一张泛着岁月痕迹的老照片:戎装笔挺的陆振华身旁,文佩一袭旗袍,相框边缘还留着樟木箱底的细纹。
“老爷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阿兰顺着她的视线轻声道,“特意请了老师傅修复。”
她绞着围裙角,声音压得更低,“自打夫……夫人那件事后,老爷就变了个人……”说到夫人时,阿兰明显声音低了很多。
依萍的指尖在相框玻璃上凝滞片刻,转身走向书房。
走廊里,她的脚步声与座钟的滴答声彼此应和——那台雪姨最钟爱的留声机已不见踪影,陈列的是一座红木座钟,钟摆的每一次摆动都在丈量着时光的重量。
书房的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
推开门,烟草和陈年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振华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正在看报纸,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银白的鬓角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看到依萍,他明显一怔,随即摘下眼镜,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爸。”依萍轻声唤道,嗓音比舞台上柔软许多。
“回来了……”陆振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最近很忙吧,报纸上全是你的消息。”
依萍缓步上前,裙摆扫过波斯地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新唱片反响不错,公司安排了不少演出。”依萍接过阿兰端来的茶,茉莉的清香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身体好些了吗?”
陆振华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说道:“薛家那小儿子最近对你还好吗?”
依萍耳根一热,低头搅动茶匙:“既明他......很尊重我的事业。”
“哼……”陆振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眼神却柔和下来,。
“家里都还好吗?”依萍转移话题,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陆振华的表情复杂起来:“尓豪啊,真是把我气死了,停职了也不跟我说,那天喝醉酒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个事,方瑜也和他分手了,天天像个行尸走肉,这几天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说着陆振华叹了一口气,像是把积压已久的疲惫一并吐了出来。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落在窗台上,像是一封无人拾起的信。
依萍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尓豪的场景——他站在美术馆,眼神涣散无助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梦萍在教会医院做义工,每天八九点才回来。”说着陆振华看了眼桌上的时钟,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依萍:“自从那个贱人进去了,梦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丫头现在信命的很。”
“什么?”依萍惊讶地站起身,茶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