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走出门的时候都是恍惚的,迷迷糊糊随特助从贵宾通道下了楼,走路的步子都有点飘。
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直到靠近一楼宴会厅,陈挽才稍微回神,神经又绷了起来。
明明他此时仪表端正,细微的不妥帖处在社交距离也很难看出,但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神智不够清醒,担心自己某个考虑不周的细节漏了马脚,向别人传递了不该传递的讯号。
所幸宴会散了不短的时间,宾客们都已离去,只有寥寥几个服务生正打扫院落,见到来人便纷纷鞠躬问好。
陈挽笑着应过,又走了一段,看到特助要开的车后,心底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还好,不是赵声阁平日里最常坐的那辆迈巴赫。
……
车驶得平稳,暖风也调在不冷不热的适宜温度。特助是赵声阁的人,知道得最多也最守口如瓶,陈挽并不担心什么。
他礼貌地谢过,又报了自己私宅的位置,在等待间静静看向窗外。
积压一整天的疲惫与倦怠感终于彻底涌上来,他看着外面流动的车水马龙,霓虹灯光映在疾行的车窗上,成了扭曲又绚烂的线。
窗外此刻该是十分喧嚣的,但透进来时大部分声音都被过滤,只留下无声的人间百态。
薄薄一道玻璃像隔开了两个世界,让夜色无言而寂寥。
他最终没忍住,在这安静温暖里的氛围里短暂合了眼。
特助在后视镜里看到陈挽闭上眼,便将车内暖风又调高了几度。
他全程都不敢主动说什么,怕说出职责之外的话,问出了不该知道的事。
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开车,偶尔关注一下后座的情况,每每看去,都努力让目光不要聚焦在对方的领带上。
特助自然知道那条领带是谁的。
他眼睁睁看着之前还系在上司领口的藏蓝云纹,此时赫然出现在陈挽身上。
难免有些过于惊吓了。
某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特助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思绪却久久无法平静,无意识又看向了后视镜。
这一眼不知道盯到了哪,他像烫到般猛然缩回目光。
……这次更是罪责难辞。
陈挽撑着头的幅度里,隐隐露了点脖颈,在那一截白皙之上,他眼尖地瞅到了几个红印。
特助闭了闭眼,呼吸都有点颤抖。
他意识到自己竟差点犯了行业内的大错,之后再不敢投去任何目光,目不斜视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
车停下前陈挽已经先一步睁开了眼。
他察觉到特助有些匆忙想要离去的迹象,虽有不解,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笑笑,道谢后目送着车辆远去了。
拖着疲累的身躯,他一步步上了楼,走进漆黑一片的房间,终于松懈下所有负担,长长出了一口气。
黑暗里五感都变得敏锐,他靠在沙发上,足足七八分钟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出着神。
脑子里很乱,庞大的信息量将他思绪扰得纷杂,陈挽知道此时自己最该做的是洗澡入睡,调整好状态,做好应对变局的准备。
明隆介入了,项目的参入进度恐怕已大大偏离了他的预期,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而头还是有些晕,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种不真实感里,他迟迟没有行动,到最后连思绪都不再凝聚。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将他拉回现实。
是赵声阁的信息。
那个一直置顶的聊天框上再次有了红点的显示。
陈挽微微睁大眼,看向屏幕。
“到了吗?”
对面言简意赅,只是简短发了一句。
他这才想起先前离开时答应过对方什么,赶忙回复。
“已经到一会儿了,抱歉,忘了及时告知。”
对方似乎没有在意,淡淡回了一个“好。”
陈挽盯着看了很久,像是要从中看出对面人此刻的表情,再三犹豫,最后试探着发了一个,“晚安。”
赵声阁回复得很快——
“早点休息,晚安。”
陈挽捂着心口,将对方发的“晚安”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这不是某种喝醉后的幻觉,把手撑在了膝盖上。
特助送完人后必定第一时间汇报过情况,也就是说赵声阁明知他已经抵达,还是发了那样一条询问的信息。
这种情况一般只存在于形式的礼仪上,陈挽自己就做得不少。
但赵声阁是什么身份,犯得着做这种事?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确认陈挽到了,压根不用发送那条信息,对于赵声阁这么追求高效的人,不过多此一举。
那他的目的是……
陈挽眸光闪了闪。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赵声阁只是为了同他聊上几句。
这种猜测让他兴奋又不安,心跳的频率快要超过阈值,理智在预警着让他抽离。
不能再这样……
有些呼吸不过来,陈挽解开西装的扣子,指尖却触到了垂下的领带。
那丝滑的面料上还有着淡淡的温热,仿佛来自赵声阁的体温残留。几条褶皱与折痕,还是他之前承受不住时攥出来的。
那些被他刻意压抑,不敢回忆的细节瞬间充斥脑海。
屏幕还亮着,被扔在了沙发上,陈挽难以抑制地把领带贴近脸颊,如愿以偿嗅到了某个人的气息。
霸道的,灼热的,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呼吸都为之震颤,不由得攥紧了领结。
“赵声阁……”
他低低地唤着,痛苦地闭眼,手指往下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