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小厮在门口小声地催促着。
凤斐然边走边道:“来了,别再催了。”
凤凌望着凤斐然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若是她真的有这么个爱护自己姐姐的弟弟就好了。
凤凌拿着风筝回屋里妥善存放,用话本继续打发时间。约莫过了好些个时辰,姨娘院里的丫鬟来同她说晚上要去正房聚餐。
夜色已至,星辰闪烁。
小梅提着灯笼稍稍行于凤凌前,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
凤凌哆哆嗦嗦地跟在其后,怎么外面好像又更冷了一些。
穿过游廊,她随小梅来到一个宽敞的院子中。这里便是正房的院子,夜色昏暗,仅能瞧见院里有几座假山。
凤凌抬脚迈进房内,只见姨娘倪紫嫣端坐在楠木椅上,房内正中央摆着一张木质大圆桌。
她同姨娘打招呼后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由问道:“姨娘,这么晚了父亲还未过来用餐吗?”
倪紫嫣眼下的乌青似乎比前些日子更重了一些,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缓缓道:“你父亲操心城里贫民过冬的事宜,昨个夜里就熬到了三更,今日午间也没有小憩,想来是比较棘手的。你弟弟也在一旁帮忙,或许要等他们快忙了才能用餐。”
倪紫嫣神色间略带歉意:“凌儿,我也没料想他们会忙这么晚,就应该改日再聚餐的,饿着你了吧。”
凤凌道:“姨娘,我还不饿。我也想与父亲一起用餐。”
她实在是在自己那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待腻了,能出来逛逛,稍微饿一下也无妨。
“凌儿,不错,你现在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
耳熟的中年男声由侧面传来,凤凌循声望去。跨进屋内的中年男人身着蓝黑色长袍,外披玄色斗篷,面上蓄着不长不短的胡须,目光灼灼,眉心褶皱,脸部线条很是凌厉,但神色却柔和。
凤凌起身乖巧地唤了一声:“父亲。”
倪紫嫣觉察到凤渊和凤斐然进屋后,低声吩咐着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催上菜。
凤渊径直坐到圆桌的主位上,姨娘随后落座,接着便是凤凌与凤斐然两个小辈。
“凌儿,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好了。”凤渊露出欣慰的神色,但很快又露出愁容,“若是早几年能好就更好了,你现今已错过婚嫁的年纪,要找到好人家或许会费上不少劲。”
凤凌背脊一紧,有些艰难地吞咽,她弱弱道:“父亲,我一定要嫁人吗?”
凤渊正色道:“凌儿,我以前害怕你受欺负,才不让你出嫁的,可现在你已经完全好了,如何能不出嫁呢?”
凤凌心里后悔万分,她若是一开始就知道当一个傻子能避免嫁人,她就不该恢复正常的!
倪紫嫣在一旁柔声劝道:“好了,老爷,凌儿才刚刚好没几天,也不必这么急。”
凤凌自然而然地道:“对的,父亲,我只有十九岁,还小还小。”
说完后她才发觉好似有些不对,但说出去的话可撤回不了。
凤渊扶额,重重叹气道:“你的婚事过阵子我会好好想办法。”
倪紫嫣朝凤凌使了个颜色,凤凌只好应声道:“知道了,父亲。”
此时,丫鬟也将菜上齐了,菜不多,仅有四个,两荤两素,都是些清淡的菜肴。
菜肴看着清淡,却极为可口,凤凌不知不觉吃得有些多。
反观她的父亲,似乎心不在焉一般,只寥寥夹了几次菜。凤凌忽然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她这父亲不会还在琢磨她的婚事吧?
渐渐地,桌上盛菜的瓷盘露出全貌,中间映有莲花样暗纹。
凤凌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您在忧心什么呢?女儿能否为您解忧?”
凤渊抬眼,道:“凌儿,你是个女儿家,不能帮到我什么。”
凤凌悬着的心落下,幸好不是她的婚事。如此,便是城里那些贫民的事情了。
凤凌道:“父亲是操心城里贫民的事吗?即便女儿帮不上忙,您也可以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
凤渊叹道:“北越城里的贫民有接近六百人,城内能用来帮扶他们过冬的粮食并不多。我数日前远赴皇城就是为了求圣上发一些粮食和冬衣。今年的寒风来得比去年更早,可圣上只发了五百件缊袍和一千斤米。”
他抿了口茶继续道:“这五百件缊袍倒也勉强够,但一千斤米怎够城中贫民吃到春日?就是今日午后的一次施粥,就足足用了五十斤米。如若贫民们挨饿,这缊袍即便是穿着也不顶用。只因缊袍内里填充的是麻絮,价钱不到棉衣的一半,按理说也能御寒,但仅能抵御南方那种和煦的寒风。在这北地,恐怕仅靠一身缊袍是难以全须全尾活到春日的。”
凤斐然捏着拳头,语气中透出不满:“远在皇城的圣上要不是看在我们北越城是阻挡北狄人的重要城池,恐怕就是连这些缊袍和粮食也不会发。”
凤渊面露愠色,厉声道:“住口,莫要妄议圣上。”
凤斐然脖子一缩,道:“是孩儿错了。”
凤凌询问:“往年圣上没有给北越城发过这些吗?”
凤斐然眼中染上痛色:“近几年冬日来得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冷,城内粮食产量很低,许多以前尚能温饱的百姓,如今连温饱也达不到。去年父亲几乎倾尽全力城里也还是冻死了六十余人,多为身体羸弱的老人和稚童。所以今年父亲才会去求圣上的。”
凤渊眉头紧锁:“即使得到圣上的帮助,也是杯水车薪,不足一月这些米就会用完。”
一个念头由凤凌心底生出,她扬声道:“父亲,若我有办法让这剩余的米继续用上三个月,您可否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