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爷低沉地应了一声。他狠狠地剜了凤凌一眼,心里明白这个女子也是有后台的。
他接着道:“大人,今日叨扰了,我待会会让下人送来茶水点心慰劳大人和各位官差。”
知府满意地摆摆手:“好,此事已结。两方均无罪,其余的事你们自行处理。”
谭老爷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多谢大人。”
“等等,大人。”凤凌扬声,“此事并未了结,他要强占杨家女的事情您不主持公道吗?”
知府道:“杨家把茗香楼给谭老爷,此事就能得到解决,又何须杨家女委身。”
刘氏声音颤抖:“知府大人,我杨家现今只余下这一间茶肆,若给了谭老爷,我们母女无法生活。大人,能否宽限我们三年,三年内必可还清这一千两。”
谭老爷冷哼一声:“三年我可等不起。”
他转而朝知府恭敬道:“大人,她们就是无理取闹,又不肯立马还钱,也不肯以身抵债。”
知府顿时感到有些头疼,民间钱财纠纷这些事官府本来就插不上手,加上无人伤亡,各自有理,他根本不知如何处理才算得上是妥善。
“不是三年,三个月就可还清。”凤凌朝知府说道,“大人,我想请大人做个见证,若杨家能在三个月内还清所欠的一千两,那便不必交出茗香楼,更不用杨小姐入谭老爷府中为妾。”
谭老爷在公堂之上笑出了声。
杨家母女脸上带有茫然,她们适才在茶肆中已听过凤凌讲述此事,但那时她们并未放在心上,只认为这是凤凌想要帮她们解围想出的借口。可如今凤凌却再一次于府衙内说出此事,显然不是玩笑。
凤凌朝杨家母女柔声道:“你们愿意吗?”
刘氏不知所措地朝杨沁茹投射询问的目光,杨沁茹眼中茫然退去,她咬紧牙关道:“愿意。”
“那你呢?可否愿意?”知府问谭老爷。
谭老爷心里有怨气,但三个月确实不长,他无理由拒绝。于是,他低低道:“回大人,我愿意。若三个月后杨家仍不能还上一千两,必须交出茗香楼或杨沁茹。”
知府道:“这是自然。”
而后,在知府大人的见证下,杨家母女与谭老爷双方均签下字据留证,一切均在三个月后见分晓。
此事暂告一段落。众人均离开府衙。
杨家母女在府衙门口好生感谢了凤凌一番,她们多谢凤凌为她们再拖延三个月。凤凌微笑应过,并未加以解释,只让杨家母女留下地址,她明日会上门拜访。杨家母女点头答应,互相搀扶着离开。
这时,谭老爷也急匆匆走出府衙,低声朝身边仆从说道着什么,还不怀好意地朝凤凌看了几眼,随后便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凤凌勾起嘴角,没有动作,她谅这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波。
七郎在这时候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袂,小脸憋得通红:“姐姐,你先回去。我……想去解手,待会儿会追上你们的。”
凤凌点点头:“好,我在前面那条街等你。”
七郎得到她同意,脚下生风似地跑开,眨眼间便已在她的视野里消失。
……
谭老爷的马车在另一条街的街尾处停下,他扭动圆厚的身子自马车上下来,朝着前边的茅房走去。
他边走边朝身旁的仆从说道:“就连全皇城最大的茶肆‘繁楼’,一个月也不过盈利四五百两。此茗香楼不及繁楼的五分之一大小,还妄想三个月挣千两。我看那泼妇也只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找几个人盯紧我那未过门的小妾,别让她趁机跑了。”
仆从应道:“是,老爷。”
谭老爷用丝绸手帕捂着鼻子进入茅房。他不知怎的突然腹痛,回府怕是来不及,只能在此处将就解决。
这街边的茅房昏暗,他小心扶着墙边走入,找到坑位后长舒一口气。就在他解下裤腰带时,忽觉身后传来一股巨力。
经此力道,他脚下不稳跌入身后的粪池中。一道尖锐的叫声自他口中传出。
在茅房外等待的仆从皆大惊,挤进茅房时,只见他们家老爷正在粪池里挣扎,两手不停扑腾,搅得臭气熏天。
“老爷!”
“老爷掉进粪池了!”
“别叫唤了!快拉我上去……咕噜咕噜……”
……
一刻钟后,七郎在人群中发现了凤凌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跑上前去道:“姐姐,我回来了!”
他言语中的欢喜藏不住,就连嘴角也扬得老高。
凤凌下意识问:“七郎,你怎么笑得如此开心?”
七郎乐道:“姐姐,我方才也体验了一番替天行道的感觉。”
说罢,七郎把方才他踢谭老爷进粪池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凤凌。
凤凌听完后,笑着用手指触了下七郎的鼻尖:“你啊,还挺调皮。”
七郎耸动鼻尖,软乎乎道:“姐姐,那你喜欢我调皮吗?”
凤凌道:“你猜猜。”
语毕,她朝街道上的人群走去。
七郎轻快地跟上,手指准确地扣住她轻轻飘动的衣袂,道:“姐姐,我不要猜。我要听你说。”
凤凌望着他渴望的眼睛,笑而不语。
七郎见她不答,不死心地继续揪着她的衣袂走了好长一段路。
衣袂触感柔滑温暖,好像把凤凌的体温也传到了他手上。他定定望着凤凌明媚的侧脸,眼底不明的情绪暗涌。
他想,姐姐定是喜欢他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