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逐山登时闭住嘴,不敢说话了。
应歌凤见状便要假仁假义地演起戏来,他出于好心,叫小厮给陈逐山送话:“你告诉他,过两日我跟周老板要去趟上海,唐老板一个人在家我们不放心,陈先生可以暂住隔壁的耳房,免得叫唐老板被埃德文那小子占了便宜。”
小厮得令便下去,应歌凤瞥了眼站在艳阳底下的陈逐山,笑一笑,又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周天钰来叫他。
“燕翾,今天说好要去胜利公司灌唱片的。”周天钰看了眼怀表,“这都一点多钟了,你快起来吧!”
应歌凤懒洋洋地睁开眼,他还不愿意起来,一把攥住周天钰的手把他拉进怀里。
周天钰坐在应歌凤大腿上,屁股蹭着。应歌凤哼哼两声,起了歪心思。
两人在花架子的浓荫下缠缠绵绵地亲了好一会儿,周天钰拉扯应歌凤的胳膊:“燕翾,快起来。”
应歌凤摸周天钰的脸,指头抚过睫毛,一片软绒绒。他心里痒麻麻的,凑上去吻小戏子,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轻声说道:“周老板,我对你那么好,你当是赏我的,再给我亲一会儿行不行?”
周天钰还没开口就让应歌凤含住了嘴唇,舌头顶入(丢失)
周天钰被应歌凤亲得迷迷糊糊,逐渐地就失了立场跟时间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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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钰软汪汪地趴在应歌凤怀里,他半拢住眼睛,目光变得恍惚而朦胧,像罩着一层水壳子。
“燕翾——”他摇摇晃晃,仿佛浮在水面。
应歌凤将脸贴在周天钰唇边,问道:“这是怎么了,干嘛要哭啊,谁欺负我们小钰了?”
“你——”周天钰被他哄得脸红,身体热得酥麻。人像是剥开了,一层一层,展露得雪白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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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应歌凤问他:“周老板,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周天钰此时一颗心全在应歌凤身上,他窝在应歌凤怀里,哀求似的说道:“你,你重要———”
这下,他彻底缴械投降,连唱片都不去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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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歌凤又吻上来,他们的嘴唇碰在一起,分不开似的吻得亲密。
周天钰睁开眼,看着应歌凤,看他细密的睫毛,浓黑的头发,从发丝之间看出去,天上有一颗金红的太阳。
周天钰仿佛回到七八岁的时候,他在郑老发的栈子里看见一颗圆润的血色的头颅。
那天他没有吃饭,因为爹病了,戏班子一个多月没开张。师哥师姐们去鼓楼那头卖艺,被巡逻的警察揍了一顿。张师姐被打死了,她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后来就被大伯剪下来卖给郑老发。
郑老发将它制成一顶漂亮的假发,绞成辫子,又卖给旧日的王公贵族。他们还在做着大清上国的美梦,也只有他们还把辫子当做宝贝。
因此,头发卖了足有十五个大洋。而郑老发说头颅也要,可以给二十个大洋。大伯没有卖,他用破席叶把张师姐卷起来,葬在了凤凰山。
十几个年头过去了,周天钰眼看着这颗太阳,觉得它还是老样子,但自己究竟不一样了。
他还在唱戏,死别生离,情仇爱恨,一出接一出,可他饿不着肚子了,他也不能再受人欺负。他不必看着自己的师姐被打死,被割发,郑老发也不会再来问,头颅二十一颗,你卖不卖。他早将自己的脖子伸出去,脑袋顶在郑老发的胸膛,他不卖,他也已经死过一回。
而如今,他唯一的师哥唐雪贞还在,爹跟大伯留下来的戏班子也还在。他唱得不错,能让大杂院里的人吃饱穿暖。他还有一个应歌凤,爱着他,守着他,叫人不欺负他。
周天钰突然觉得自己被紧紧抱住了,应歌凤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用胳膊勒着他(丢失)。
它在周天钰的身体里勃发,狠狠跳动着。周天钰扭过头看应歌凤,他嗅着应歌凤呼吸的味道,有一种薄荷烟的凉气,人气儿。
多好,这个人陪着他,天荒地老地陪着他,他以后再也不必怕了。
周天钰突然哭了,眼泪濡湿了应歌凤捂在他脸上的手。应歌凤忙停下来,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周天钰跟他笑,摇摇头:“不是,是我太舒服了。燕翾,我还没这么高兴过——”
应歌凤放下心来,复又吻他,(丢失)。
房间里的留声机还在唱,唱的是周天钰的拿手戏《珍珠塔》。
“书中说沧海桑田珠易老,今日见痴心一片胜丹铅。留得这玲珑意,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