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老爷官居正四品大鸿胪,主司南疆事务,张家老爷乃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掌大学之法与科考之事。
二人同在朝中为官二十载,各司其职,八竿子打不着什么关系,更不存在什么政事纠葛,且张、莫两家本为世交,张夫人与莫夫人待字闺中时又是手帕交,是以这些年来,两家相处得颇为愉快。
谁承想一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便令张、莫两家渐行渐远。
张家老爷也知道,抗旨不遵乃是死罪,此事怪不得莫家,可盼了数年的儿媳,摇身一变成了王妃,他心里头堵着一口气上不来,缠绵病榻数日。
莫家老爷这边,得知张家老爷抱恙,心知所为何事,却碍于对张家有愧,也不敢上门叨扰。
两家这便默契地不再互相走动了。
莫岚见父亲接下赐婚圣旨,只觉万念俱灰,终日以泪洗面。
且不说她对张楚早已芳心暗许,单说三皇子此人,京中无人不知其纨绔至极,若只是不学无术便罢了,竟还成天流连烟花柳巷……
让她嫁入旭王府,光是想想都叫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流泪不仅是舍不得张楚,更多的是不甘心,这门婚事她不能拒绝,甚至连抱怨都不能有!皇权之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算得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能反抗,为了莫家,也为了张家,母亲说得对,她只剩下认命这一条路可走。
婚期将至,莫岚夜夜梦魇,仿佛被卷入无底深渊,挣扎不得,逃脱不了,每每满头大汗醒来,独自抱着被褥发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莫岚也不知自己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旭王正妃的头衔,羡煞旁人的身份,又有谁知,凤冠霞帔若不能为心爱之人穿戴,于她来说,便是沉重的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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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前夜,莫岚一脸平静,任由嬷嬷为她绞面,似乎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一番折腾过后,被丫鬟们簇拥着去沐浴净身。
待天色微明,又被折腾着梳髻,穿戴各种繁复的礼服首饰,最后罩上盖头,宛如木偶一般被人扶进花轿。
新婚之夜,旭王喝得醉醺醺来到她面前,敷衍而粗鲁地掀开盖头,连合卺酒都未与她喝过,便醉倒在喜床上,将提前铺好的莲子桂圆压碎不少。
莫岚心中庆幸不已,自行去妆台前卸下繁重的首饰,又躲在屏风后换上素净衣裙,见旭王仍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爬上窗边小榻,战战兢兢和衣而眠。
毕竟不是自己闺房,睡在小榻上也实在难受,天还未亮,莫岚便起身梳洗。
守在房门口的丫鬟见她起得早,很是奇怪,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王府管家前来唤旭王起身,旭王知道今日要进宫谢恩,也没有赖床,睡眼惺忪起来梳洗。
待王爷王妃走后,府中嬷嬷前来收拾床榻,掀开被褥,发现床上铺的白喜帕竟依然如故,除开被睡得皱了些,上面什么也没留下。
按照惯例,皇子在成亲之后,皇帝为其赐号封王,随后就要被遣去封地。
可谁叫三皇子投了个好胎,与太子一母同胞,生母是皇后。
他在婚前便已被册封为旭王,封地在江南一带,是水土肥沃的鱼米之乡,足可见极为受宠。
便是成婚后,他仍旧留在京中无所事事,丝毫没有要回封地的意思,亦无人敢置喙。
成亲的头三个月,旭王一直将莫岚当成隐形人,不同她说话,也不跟她一同用膳,晚间甚至睡在书房里,莫岚这边自然是乐得清静。
王府里流传着两种说法,一是王妃婚前失贞,新婚之夜被王爷发现,王爷碍于面子不愿闹大,二是王爷压根不喜欢皇后给他定亲事,连圆房都省下了。
莫岚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依旧如待字闺中时那般,每日里看书写字、种花养草,或与丫鬟们下下棋。
直到有一日,旭王在城郊坠马,着实伤得不轻,碍着夫妻名分在,莫岚只好前去照料。
这期间,旭王偶尔也会与莫岚说几句话,不像初时那般冷漠。
相处的时间多了,莫岚觉得旭王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也看开不少,只是仍不肯同他圆房。
莫岚自己也没想到,她这个态度,反倒刺激起旭王的征服欲。
旭王起先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小日子过得潇潇洒洒,母后非要找个所谓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来约束他,他哪里高兴得起来?何况这位莫小姐,赏花宴时他偷偷瞧过一眼,长得还没有朝花阁莺莺姑娘好看,又不懂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