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办不了事儿,虽然季陵不沉,但崔洝辰尚在酒力中,要拖他还是得使把力气。
青天白日地这么喝,实在离谱,崔洝辰没做过这么不理智的举动。不止如此,他底下的人也不可能这般放肆,尤其是季陵后颈从后襟剥离出来时,他觉着更加眼晕脑胀。
崔洝辰没伺候过人,天性细致使然,动作倒也留了几分温柔。
将季陵打横抱起,放上榻,抓住后襟一把呲溜将脏衣扒了,利落盖上薄被。
那人在被沿吧唧了几下嘴仿佛意犹未尽。
崔洝辰甩手仍掉长衫,凑近嗅了下指头,忍不住蹙眉。他迈出门回首,又发现门外落不得锁,几经彷徨,便想让佟盛过来看着,但很快放弃了,佟盛还不得趁现在把季陵捅成筛子?终究是放不下心又折回。
他将小案连着席跟上面的七七八八一起挪到了地角,又把窗榻重新归置了下,找了床干净地褥子便斜躺了上去。
一颗脑袋还似在云雾中,隔空望着还在榻上酣睡的季陵,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心浮气躁。
再瞧下去,怕是得盯穿那么个洞来,况且现下这气氛实在燥郁得过分,大概是这酒吧,他想。背后的暖阳抚着还在发麻的后脊,昏得辩不清东南西北,崔洝辰转过身推开窗就着飘进来的浅风,硬生生的压平气息。
毫无预兆的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房间有了窸窸窣窣,叮叮梆梆的声音。
崔洝辰皱着眉,昏昏沉沉的睁了黑眸,面前一片漆暗,半晌才清明过来,猛的转过身子,朦朦胧胧瞧着一白色的人影在房间里晃来晃去,那些声音皆是影子撞出来的。
崔洝辰马上翻身抓了过去。
“欸!痛!”季陵叫了出来。
门外马上有了佟盛的声音:“姓季的,怎么了?”
崔洝辰没动,应:“无妨。”
佟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了片刻,很正经地说:“主子当心。”
窗户人影退去,崔洝辰瞬间松了手,摸索着烛台暗盒里掏出火折子,吹燃后点了灯。
整个屋子亮堂起来,才瞧清季陵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多宝格,欲倒不倒,欲吐不吐的撑着。
崔洝辰两三步走到跟前,伸手扶了过去,捏着他的脸颊左右查看着问:“可还好?”
“好渴…..”季陵喃喃嘀咕。
“我斟茶,”崔洝辰放开他,急忙从案几上斟了一盏茶,可是茶已凉透,他踌躇着想要不要再叫壶热的。
“我渴……”季陵嘟囔催促。
来不及了,崔洝辰赶紧过去喂他吃了下去。
季陵冷得一激灵,瞪直双目,少顷才缓缓的转头瞧过来,悠悠道:“你要的什么破酒?”
‘嘶…..’不等崔洝辰回应,只听他又加了句,“我脸怎么像肿了?”
‘咳,’崔洝辰干清了下嗓子,低声应他,“许是真吃了不好的酒,烧着了吧……”
“无良奸商!短了他的银子去!”季陵恶狠狠的咬齿说。
一觉睡到了子时,整个郧州都还在沉眠中,这俩人现下却清明无比,四目相对。
崔洝辰面着那张嘴,着实无法心定,强迫自个找些事来转移心神:“我去唤小二准备暖腹的食物,你先沐浴,拾掇一下就清爽不少。”
不等季陵点头,他错身出了门,行至木阶拐角才长吁一气。
酒馆立着行灯,专供起夜的客官方便,崔洝辰下楼屈指敲了敲柜台,不一会儿,小二披着褂子打着哈欠从侧屋走了出来。
一见崔洝辰,笑得困泪翻飞,躬身道:“郎君有何吩咐?”
“隔间那位郎君现下需要沐浴,有劳小哥准备,再让厨房热上两碗汤羹送来。”他从袖袋掏出碎银搁在柜台上。
摆明是赏钱,小二扯过褂角抹去眼泪,万般恭顺的应说:“一准妥妥的,郎君宽心便是。”
完事之后,崔洝辰回到自个的客房,漱口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书卷倚靠窗榻心不在焉的翻了起来。
剩下的几个时辰在一人迷迷糊糊,一人心不在焉中渡了过去。
卯时佟盛在房门口迎了自家主子,啥也不敢问,低着头保持缄默。待季陵收拾妥当仨相继下楼,用过早饭,便要结算银两出门。
掌柜赔着笑,算珠拨得噼啪响,甚至还抹去了零头,等着二人欢喜付账。
季陵脸色不愉,张口便是:“那酒……”
“那酒还行,就此别过。”崔洝辰迅速从袖袋里掏出银子拍在柜台上,不待找零,拉着人往外走。
他们一拉马笼头,季陵不出意料的从找零唠叨到那桌没有怎么碰过的甜食再到钰哥门口抛出的钱袋子上。
崔洝辰只觉脑袋出奇的胀痛,无语对苍天。
佟盛已经分不清该不该发作了,反正气就没顺过。
崔洝辰之前一直估量自己在季陵心下算个什么模样,后来的这几日大概也得了这么个结论:自己可能就是彻头彻尾的败家子一个。
从前也不觉着使钱这般罪孽,一路上各种反省,甚至寻思着怎么能让家业再兴旺发达一点……
五日的脚程,在季陵的讨伐声和崔洝辰的自我剖析中迅速压至四日便回到了赀州。
还是赀州宽人心呐,季陵一副回到了大本营的轻松惬意,在宅子跟前一下马,大大咧咧地把缰绳往家丁手上一丢,横扫八方的入了院子。
崔洝辰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跟在他身后入了宅门。
侍女见过二人,均欠身福安,往前奉茶。
他们前后净了手回到老位置,依旧老姿态,季陵一手撑着肘抵着额头,一手咀着清茶,悠悠调息。
崔洝辰上坐,拨着茶沫听家丁恭身道:“主君,晚饭已备好,现下是要布桌么?”
崔洝辰问:“陈余铭是在铺子里吃?”
仆从答:“回主君的话,若是得闲,陈公子都是回来用饭,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便跟锦洛公子一起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