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实在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那眉头紧蹙,从身体勉强到灵魂的样子,哪里也没透露出这盘饺子好吃。
是以“好吃”二字还未落地,许繁音已经利落拿走沈微手中的筷箸,同盘中烂饺子一起装进食盒,摇摇头自言自语:“老妈说得对,我果然是没什么做饭的天分。”
沈微看她如霜打了的茄子,轻咳一声:“许小姐……”
“公子不用安慰我,我没在伤心的,人各有所长嘛,虽然……呃,我的长处暂时还有没显露出来。”许繁音挠挠头,她来的重点也不为送饭,“本想演得逼真些,结果害得公子吃了黑暗料理。公子说的是对的,适可而止,往后这种专业的事还是交给厨娘来吧。”
往日一句气话,却叫许繁音记到现在。沈微欲张口,却又觉得强词夺理大过于解释,无论如何,他当时的态度就是这个意思。即便现在了解到许繁音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已经说定和离,何必多这些无谓牵绊。
他点头应了许繁音,语气也淡下来:“时辰不早了,许小姐早些回府吧。”
“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同公子说,”许繁音起身顺手去拿幕离,也不等沈微开口,便一股脑儿道:“初见时,公子说知道我心有所属,那人是候府远房表亲,并非是什么好人,我受他蒙骗,所以处处惧怕公子不愿成婚。不久前……”
话至一半,许繁音忽的停住,与沈微对视一眼。
几乎是同时,两人不约而同竖起手指,贴向对方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顾及肢体接触,沈微手指距着那鲜润朱唇寸许。少女的指腹柔软而冰凉,怕沈微出声,紧紧压在他唇上,带着一丝食物的气味。
沈微心有不适,却又生出异样之感,下意识避开,提步要往窗边走,许繁音一抬胳膊将他挡回去,飞快走到窗边,看着窗沿低处隐隐露出的一点人头,二话没说大力推开了窗户。
窗角与人头相撞,发出咚的一声。
齐珺蹲身抱着头疼得叫不出声,头顶的窗户已然关上了。
屋内,许繁音干脆地拍拍手,对沈微莞尔一笑:“搞定!”
倒是头一次有人冲在沈微前面,他怔在原地看着许繁音这一系列动作,唇间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如火淬过般,泛起一阵烫痒。
头却是不痛了。
也是在这一瞬,沈微心底生出内疚,她并不知肌肤相触可以缓解他痛楚,只是无意间的触碰,每每总被他利用。
可望着许繁音明媚的笑容,他却几乎不受控制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可有磕碰到?”
许繁音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受伤,也该是那起子隔墙听耳的小人。”
她从沈微手中轻轻抽回手,又贴心地放上一张月色绢帕,接上刚才的话将崔楚仁的事三言两语说了清楚。
沈微捻着帕子,沉默片刻:“许小姐的私事,为何要主动告知我?”
“我既与公子是夫妻,这些事便不该瞒你。”许繁音一脸真挚,一颗心除了沈微……的美貌和钱,再也容不下旁的半分。
“许小姐,很坦诚。”沈微望着她,缓道。
是吧?许繁音心里美滋滋,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很合格的合伙人。但她却没从沈微神情中看出任何愉悦之色,按理说她如此坦诚,他应该满意才是,怎么脸色冷得这样厉害?
觉得她做得不对?
许繁音要问,又觉多此一举,说不准沈微是因为别的事在心烦,他和她泾渭分明,如果原因真在她,那也一定是厌恶她。想想也是,即便假夫妻,哪个男人受得了妻子差点跟别人跑了?
还是给沈微点时间消化一下吧。
这样想着,许繁音自觉地道:“公子还有要务在身,那我便先回了。”
沈微没说话,背过身去替她开门,到屋外,才低声嘱咐:“路上小心。”
许繁音脆生生道好,素容在她身旁懵懂眨眼:“公子不和少夫人一起回府吗?”
朝安面泛喜色,刚要替自家公子说话,许繁音却道:“公子忙,咱们先回。”回去她还要练习点茶呢。
沈微不发话,朝安不敢再多嘴,蔫送了许繁音往外走。
沈微看着许繁音身影缓缓消失在长廊拐角,视线里复又跑出来一只纤手,往他的方向使劲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