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椟将她起起落落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的酸楚被一句话轻易抹平。
他想,陶珑心里果然还是有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也够了。
自从死里脱生后,最大的心愿无非是,陶珑哪怕日后再嫁、有了别的心上人,也还能在闲暇时想起自己生命中还有“梁椟”这么个名字。
只是,这些想法只在梁椟没见到陶珑时会起效。
今天面对季知礼,梁椟才算明白,自己想象中的“放下”都只能是想象,若是自己还没死透,就当真见到陶珑改嫁,他只怕真要和那个男人拼命。
要不然……
梁椟望着陶珑的侧脸,只觉得每个弧度都可爱得过分,光是看着就叫他心软成一团。
陶珑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歪头回望过来,眼里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点微妙的疑惑和不耐烦。
梁椟一下被刺醒了。
他差点忘记,自从两人把话说开后,除非是谈生意或是与陆家有关的问题,陶珑轻易懒得搭理自己。
她已经对自己失望了,今日怕也只是……更想和季知礼撇开关系。
梁椟垂下眼,附和道:“不虚此行,就是好事,”
陶珑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两声,“哈哈,您也这么觉得就好。”
*
来到崖州,陶珑一天也不曾消停过。
雯芳那日说的托辞是“孙家还一大堆事要处理”,这还半点没说错。
有老吴的前车之鉴,陶珑半点不敢怠慢,坚决让掌事搬来过去一年的账本,叫上孙家的几个账房,又从外面临时雇了一个,一群人关在屋里,查账查了半个多月。
别说去见季知礼的闺女,陶珑连住在隔壁院子的梁椟都没见过一面。
虽然她不怎么想见梁椟,倒是真有点想念忆娘了。
终于查完帐,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账本露了些掌事小偷小摸的马脚后,陶珑才算松了口气。
虽说能在账本里看出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这次还对比了流水和库存,三方都基本能一一印证,那总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而陶珑甚至也没拿掌事怎样,只是申饬敲打一番,扣了三个月的俸禄,以作惩罚。
整顿完内务,陶珑终于准备要去拜访忆娘。
但还没来得及递帖子,隔壁梁椟就托门卫递了话来,说有要事相商。
陶珑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还有什么事商量?
……难道是陆家的事?
思来想去,她还是将人请了过来。
“什么事?”
陶珑生怕梁椟长篇累牍地扯些“场面话”,还不等人坐下,就开门见山抛出问题。
梁椟似乎有些无奈,却也没多说,干脆道:“听说儋州那边有个打西洋来的传教士,不仅给当地的百姓义诊,还带来了一种大齐从未见过的织机。”
陶珑“啊”了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还有这种事?你从哪知道的?”
“街上,”梁椟好整以暇道,“要去一趟吗?”
他说这话时姿态闲适,简直笃定了陶珑一定会同意。
事实上,陶珑也毫不犹豫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还是得先去见见忆娘。”
梁椟:……
他不好说,自己就是不想季知礼又有和陶珑见面的机会才在这时找上门来。
但到底“稚子无辜”,他扯起嘴角,客气道:“你定时间,我随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