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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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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渡路168弄出来以后,他们几人上了来时的车。开车的是陈清与,她说自己一直待在车上,哪儿都没有去。

直到车停在“幻影”院里,形玉都没有问孟季安讨要“蜉蝣”,来遮盖他身上比任何时候都浓重的死气。

他假装厌弃死气的脏污,只不过是不想被发现他根本无法运化死气。它们只会在他身上越攒越多,除非找回丢失的半颗心脏。

而在此之前,暂时填补胸口空位的血珠,正是观空赠予涂灵的那颗藏宝珠。这颗可以容纳万物的珠子不知在何种机缘之下,存入了一滴今无风的血,才使它有了克制死气的能量。

只是随着形玉体内的死气越来越多,如今的血珠已然承受不住重压,原本就有的裂痕变得更宽更深,渗出暗红的血。

孟季安沉着脸,用生气在裂痕上作了封印,暂且延缓血珠的破碎,然后将它送回形玉的胸口,死气便退了大半。

形玉由得孟季安摆弄,看他若有所思地拿起樊诚带回来的碎成三瓣的凸面镜,在镜面上摩挲了有一会儿,最后在樊诚执着的注视下开了口。

“这是‘妄心’,所照之人若有虚妄念头,皆入镜花水月之地,困于欲念所求之境,或虽知是假却不舍离去,或虽愿离去却不得其法。”

樊诚直呼“妖镜”:“谁还没点欲望了,这岂不是照谁谁死?”

于楚专业打脸:“也不一定,白瞳不也没被照进去吗?”

白瞳常年不摘的墨镜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眉目、情绪一概不得显露,只露出浅笑的嘴。

孟季安盯着镜面中的白瞳倒影,意味不明地说:“确实有无欲无求的人。”

樊诚不解:“这东西也是从枯麻岛出来的?”

孟季安这才将目光从镜面上挪开,看向坐在桌角默不作声的形玉,在对视中澄清道:“这是今无风做的。”

当年形玉羡慕人人都能做梦,自己却不能安睡,今无风就找来梦貘,向它讨要了一块巴掌大的皮毛,镶在镜中,做成了“妄心”。

“想从镜中出来就射落当空的日月和它们的倒影。想将镜子毁去,就在射落日月后,斩杀令你沉醉的人或物。”

只是形玉虽然表面上爱吃喝、爱作画、爱人间,实则是个万事不过心的主,真让他在镜子前一站,总也入不了梦。

形玉不死心,等到他买了和光居,还偷偷将“妄心”带去了宅子,怕镜面照到不该照的,便从集市买了个大小合适的布袋,将“妄心”罩了起来,只是在之后的岁岁年年,不知它如何四处流落去了。

“妄心”镜已毁,清醒梦不再,这背后详情无关紧要,孟季安便只挑了重点说:“‘妄心’法力依托于梦貘,梦貘现、“妄心”出,梦貘藏、“妄心”隐。”

樊诚思忖道:“梦貘……就是那个传说以梦为食,还能重现梦境的异兽?”

他看孟季安点头,心中豁然:“这就对上了,小区里的老人们说他们头天晚上都做了预言梦。荣致他们蓄谋已久,这是冲着形玉来的局。”

陈清与将手机解锁,放在桌上,舆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引煞阵的催发,从阴世弥漫过来的死气,在短短半天内没过了中心大厦的屋顶,被荣致选中的媒体见证人们“不负所托”,成功地将“乌云世界末日”的话题送上顶峰,也让形玉成为众矢之的。

樊诚严肃地注视着形玉:“过不了多久,世界就会被死气淹没,所有人都会死,或许只有你可以挽救这一切,否则荣致不会设这个局,让你和所有人对立,加入他们。”

向来只听从指令,很少发表意见的陈清与突然开口:“不是还有阴世在吗?所有人都死了,不就等于所有人都没死,有区别吗?”

所有人来的都像突然注意到她的存在,息了声。

这话孟季安前几日才说过,此时他却不附和,好像在重新衡量未走向。

形玉却坚定道:“我得先找到丢了的半颗心。”

樊诚有些迷茫:“你应该已经找了许多年了,还是没有找到,现在还能去哪儿找?”

“阴世,”形玉答了樊诚的问,却看着孟季安,在他制止的眼神下义无反顾地说,“山遇水则生气,万物生生不息,却也难逃一死。我会死吗?目前看来,也会的。山川中的江河奔流,是水;臭水沟的污秽死水,也是水。我活着,以生气为基础的阳世是正统,我死了,以死气为主导的阴世成为新的主流。我正在走向死亡,所以才有今日死气横行的祸患。”

樊诚听得心惊,却更摸不着头脑:“照你这么说,阴世势必覆盖阳世,而死去的人们,包括你,还会在阴世以另一种能量供应方式‘活着’,那不正如小陈所说,我们等着这一切发生就好了。”

“不,”形玉此刻的眼神竟然有些咄咄逼人,“如果一切都如同我们所想的发展,我为什么在这么多年以后,才重新走上死亡之路,阴世与阳世的隔绝是怎么形成的,今无风为何成了孟季安,我又是为什么一个人在雪山顶醒来,还忘记了过去。”

孟季安觉得此刻的形玉变成了一个带着冰棱的雪人,又冷又尖锐,从未见过,却也有趣,让人想团在手里暖一暖,再化成一滩透亮的水。

形玉却顿了顿,没了方才的气势,像个漏气的球,低声问:“孟季安,你是生气之魂,阳世没了,你还能活吗?”

孟季安被问得一愣,眼神柔和下来,颇有些无赖地绕开质问:“你是活了万年的小祖宗,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话讨骂。

形玉瞪了他一眼,不凶,但看起来好委屈,瞪得孟季安心都化成了水,胀得胸口又酸又涩。

他只好说正经话:“但我想,生气之魂也不过是一种更长命的生物,若死了,自然会变成个更厉害的死煞,在阴世作威作福。别担心这么多,你想找到半心,我陪你去找就是了。”

孟季安贯会哄人,形玉不敢全然放心:“我们有太多不曾知晓的东西,还远不到坐以待毙的时候。”

只是天不遂人愿。

去阴世的行程本该即刻启程,孟季安耳边却响起突兀的风铃声——布在江天府的阵法被催动了。

*

孟珂在街道办待了几天,除了照常完成局里的日常工作,还要整理街道辖区内各个居委会报上来的流动人口信息,排查可疑人员,忙得不可开交,总要到晚上八九点才能下班。

好在借住在形玉家,离街道办不过四百来米的路,省了不少通勤时间。

下午的工作依旧很满,接近傍晚时,她才得空喘息,站在窗边远眺。

在地平线的尽头,沉了几日的黑云已经完全遮盖天际,为孤寒的高楼和不安的江水做了一幕怖人的背景,好像戏剧舞台上改天换日的一章,预示着新世界的到来。

孟珂心慌意乱,回到座位上灌了几口温水,点开手机的推送,便在视频中看到了形玉的脸和孟季安的身影。

不可思议。

孟珂拿杯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扬起一簇水花,湿了衣领和桌面。

她又连着看了好几个报道,目光从字里行间匆匆飘过,愣是没看明白在说什么。

“巴啦啦魔仙堡”的四人群诡异地沉默着,孟珂反复点开纪姗姗和李伯文的对话框,又反复退出,在犹豫和游离中不断略过孟季安,刻意的逃避却对平复心绪一点用都没有。

孟季安的头像是从鄞江回来的第二天换的,一片连绵的雪山矗立在长空之下,他说画的是玉隐雪山。孟季安对新作应该是极喜欢的,后来还印成了明信片放在“幻觉”售卖。

可那次,孟季安根本没有去成玉隐雪山。

孟珂的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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