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敏捷的白鹿般,极快地消失在花树之间。宋淑离落寞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不消一刻,萧正则便到了,容小虎随侍他身侧。
“七王爷,微臣不敢欺瞒主子,我们少将军今日确实没来……”
萧正则面上露了冷笑,心说:“好个容鹿鸣,躲我?”从山脚一路走来,锦衣如云,低声的絮语中,不时抛出声“少将军”,每每让他心中一紧。
“何故撇得这样干净,因我未握紧权柄?”萧正则立于山顶的玉兰树下,似是在惬意赏花,而愁绪翻涌。
“非也,”他宽慰自己,每每容鹿鸣向他施以援手,皆是他最不堪之时,而她未曾置之不顾,“现今我逐日显赫,她却为何避之唯恐不及?”
宋淑离见萧正则快步走过自己身侧,却似乎未发现自己。又见他立于花树下,风吹他苍蓝色缂丝长袍,衣袂飘飘,露出品蓝下摆的金绣龙纹,革带束腰,上挂白玉蟠龙环佩。
而他伤神低首间,玉、面相应,俊逸似谪仙。
几家贵女状似无意,往这边靠过来。他却浑然不觉,久久望着远处。然后,似是解开了什么牵念,只一笑,掐了朵低枝的玉兰——容鹿鸣刚刚摸过的那朵。
他从这边下山时,才看到一边树下的宋淑离,不知她在那里呆了多久。为着掩饰失态,他把手中玉兰赠予她,自己留了枚残瓣在掌心。
流言这便有了。宋淑离希望这流言是真的,心里却知道这不是真的。
二皇子曾问过萧正则,宋淑离躲在他对面的廊柱后。她不能忘记他当时的样子,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出声地笑了,而眼睛里是冷的。
她一瞬地同情自己,同情那些想要和自己一样飞蛾扑火的贵女们。
萧正则大概是没有心的。只在一刻她见过他面露痛处,不为做戏、饮药、骗过他的政敌,却是为去寻容鹿鸣,然未果。
往日悠悠。
宋淑离倚在榻上伤怀,忽闻得琵琶声。凝神细听,好琵琶!乃是名曲《平沙落雁》,解人愁思。
执琴的当是昙现,乐音自凤仪宫声声传来。
凤仪宫内,错银镶金铜鹿灯架上,灯烛俱明。
昙现敛衽施礼,郑重收好乐器。
“皇后觉得如何?”
“螺钿五弦琵琶,妙!”真是光华耀眼。容鹿鸣记得,此琴举世只得其二,另一把作为国礼,回赠了西戎。
“朕是说曲子。”
“自是更妙。”
“好,权作抛砖引玉,皇后可否一展琴艺?”萧正则抱了琴,递向她。
容鹿鸣未动。
昙现笑着劝:“皇后娘娘,这琵琶可是陛下特地为娘娘寻来的。”
容鹿鸣不说话。
见她神色局促,萧正则试探道:“难道,不太熟练?不应该呀,你阿耶、兄长皆是琵琶国手,大、小虎也颇有造诣,你不弹,难道是怕我们把你容家绝技学了去?”
容鹿鸣剜了他一眼,咬唇哼道:“不太会……”
美盼在一旁端着紫檀茶盘,心说:“不是不太会,是太不会……”
人道是容家皆是儒将,此言非虚。才学自不必讲,就是八雅也不在话下。
所以容家人的童年大多是一半拼杀,一半雅趣。偏容鹿鸣不一样。
黏着容雅歌听他弹《霸王卸甲》《十面埋伏》,听得热泪盈眶。容雅歌颇感欣慰,觉得自家妹妹慧根匪浅,还把家传的双凤琵琶请了出来,供她学习。
容鹿鸣先是玩赏了几日,还为这琵琶画了张白描。然后,容大虎来了,容雅歌近几日忙于军务,无暇他顾,便让他来教。其时,容大虎的琴艺已颇为精妙,在如意楼为容雅歌挥奏一曲时,曾得花魁娘子扶阑他顾,遥遥敬赠葡萄酒一盏。
容鹿鸣也想像他、像兄长那样,习琴的时候乖极了。容大虎也觉得她挺努力,没什么可跟大将军抱怨的。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十日倏忽过了,容雅歌问容小虎:“大虎可有在教鸣鸣习琵琶?”
容小虎自沙盘上抬起头,“不太清楚,属下这就去问问。”
“不必了。”容雅歌示意他听临近军帐传来的声音。
小虎听罢便笑,“大将军,这定是那些小兵们淘气,去山里逮了雉鸡,养在帐后斗着玩儿。
容雅歌面色愈沉,容小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遂凝神细听。这一听,更是忍不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