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温晏直直地看向她,眼中带笑,没有什么责备或是问询的意思;但温遥珩却觉得,父亲就要将她看透。
——或许从始至终给她造成冲击的,都不是“沈子回”是“穆祉渊”这一消息本身。
“对了,你不是还不确认么?刚好,有个很有意思机会。”
温晏理了理衣袖,又说。
“先前你不是说想把同太子的婚事定在后年春天么?我昨日入宫本是要同穆胤谈这事的,但无奈昨夜太子搞了刺杀……所以今日我再同穆胤说的时候,他就说单独喊太子出来,同我们、尤其是你赔个罪。”
温遥珩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像普通人家一样,来场‘相看’。”温晏认真地说道,“让那穆祉渊不带侍卫和下人,你站在屏风后同他聊几句。若是聊得高兴了不要屏风再约去别的地方也成,觉得那太子不行,应付应付走了也成。”
“总之决定权在你。穆胤提起这事时我还有些惊讶呢,但想着是件好事,便答应了。”
“……”
温遥珩张了张口,却是无言。
当今圣上有段困窘的往事她是知道的,那段日子他过得就如平民百姓一般,温晏也说过,穆胤在某些方面对于“过正常的日子”很有执念。
——就像让当今太子与摄政王之女“相看”这种事,多少钱在宫城里长大的皇帝,肯定不会提出来。
“你不是说你有个朋友可能是穆祉渊么?到那时你在屏风后躲着,看一眼不就知道是不是了?”温晏又说。
温遥珩“嗯”了一声,应下。
“别苦恼了。”温晏起身对她说,“回来那么早还没用膳吧?让厨房把几条红鲤煮了做汤,好好给你补补。”
“嗯……啊?”温遥珩下意识答应,却马上反应过来,“红鲤?我们池子里的??”
“嗯呢。”温晏笑,“看看它们都胖成什么样了?再不煮了,也该养死了。”
温遥珩无语,揉了揉眉心:“但这红鲤鱼刺很多啊?肉吃着也不怎么样……”
“所以才要用来煲汤啊?煮起来可鲜了。”温晏挑眉道,“你母亲告诉我的吃法……让厨房的人注意些、别把鱼煮烂了,刺就不会到汤里了。”
“……全京城都没人这么吃的。”温遥珩语塞,忍不住小声吐槽。
虽然,她之前也喝过红鲤煮的汤……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汤里的红鲤,不会也是府上养的吧?!
“……”
温遥珩本想问先前的红鲤到底是不是也是府上养;抬头,却见父亲已经踱着步走了。
走到院子门口,还不忘招呼墙边候着的下人捞鱼去处理。
几个听见温晏吩咐的小厮,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但看着温晏一副自然且理所当然的样子,却都还是去拿了网走了过来。
温遥珩冲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他们不用理会自己。
“小姐,先前那御赐的绸缎还没用,是否要拿去做几件新衣裳?”
金雪见温遥珩在原地迟迟未挪步子,忍不住走上来,问。
温遥珩想了想,说:“嗯,你知道我的尺码,帮忙拿过去做吧。”
“好,那奴婢今日便将料子拿过去……”
“倒也不必,那日‘相看’时顺道去便好;反正是做夏天的衣裳,也不急着穿,不必专门跑一趟了。”
“啊?”
金雪听见温遥珩说不急,便发出了疑惑的问询声。
“定同一天,那相看的时候便没法穿了?”
她试探着问。
温遥珩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淡淡道:“不过是寻常见面而已——更别说隔着屏风,那太子根本见不到我的模样、更别说衣裙了。那日我要先同别人约着出去,你便先去与太子约好的地方等、路上把料子送去做衣裳。”
“既约了相看,小姐还要约旁人么?同一日?”金雪不解,“会不会时间太赶了些?”
“不,就是要凑一起才好。”温遥珩眸光微动,“你去给沈府递个帖子,就说我约沈子回出来……算了我一会自己写。”
“哦……”金雪嘟囔了声。“和沈公子出去又是去玩的吧……出去玩又不带我……”
“不是去玩的。”温遥珩浅浅笑了,安慰道。
“改日真的去玩,再叫你。”
金雪赌气般“哼”了声,小声说了句“真去玩也不带我”、还是十分不满的样子;却也没有什么得寸进尺的意思,也没再向主人讨什么承诺。
见温遥珩的事情吩咐完了,便识趣地告退。
而温遥珩看着金雪的背影,则是十分感慨。
——小姑娘没走几步,先前的不满姿态便消失了个七七八八;转而代之的是轻快的步伐。
温遥珩叹气:而距离自己什么也不用想的日子,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还未回房,她的脑子里便已经开始斟酌用词,避免言语流露出对“沈子回”身份的怀疑;约“沈子回”在与穆祉渊相看的当天出来,温遥珩猜想,若沈子回当真是穆祉渊,也是会答应的。
毕竟沈子回的身份是个游手好闲的商贾之子,就算是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也会十分拙劣。只要约的时间没有重合,穆祉渊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约这一趟,不仅能试探试探对方,还能给人一种暗示,将“温遥珩”与“琢远”分开来。
“只是……还是可惜了。”
关于要做的事,温遥珩已考虑周全;可想起沈子回,她却还是叹气。
若说从前知道沈子回是沈家人时是六成的真心四成的利用,那若沈子回是太子穆祉渊,往后,恐怕便是十成十的利用与欺骗了。
但事实上,温遥珩不喜欢欺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