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小心推门入内:只见店内灯火俱息,全无往日的繁华喧嚣。橱柜中的香药不知被谁收光了,桌凳、柜台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店的小伙计听到开门声,灰头土脸地从柜台下钻出来,哑着嗓子问道:“是谁来了?”
林絮环顾四周,再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往怀中掏信物的动作一顿,问道:“立夏的白梅是什么颜色?”
“什,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伙计没想到她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揉揉眼睛,起身狐疑道,“你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听到这话,林絮心头了然,干脆地抬手行了一礼,道:“抱歉,我走错了。”说罢,她掩上木门,快步离开了。
何掌柜走得这样匆忙,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没留下,难道楼外楼出事了?
是什么大事能让他没留一丝线索就走……
林絮眉头紧锁,独自走在稍显冷清的长街上。四面人声、水声、风声阵阵,滚滚车轮驶过身旁,轻轻勾起她的裙摆,宛若爱人轻柔的抚摸。
就在这时,林絮脚步一顿,心口忽然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绞痛。
这剧痛来得太过突然,她不禁头晕目眩,手脚麻木,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待这股突如其来的心悸过去后,她回过神来,轻呼一口气,略带疑惑地往周围望了望: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许是近期太过劳累了?可她伤势最重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怎么会……
罢了,还是先找人要紧。
林絮如往常一般很快冷静了下来,将被风吹歪的面纱扶正,随着人流往前走去。穿过大街小巷,她来到上次那座闹市,再次吹响了那只口哨。
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她要等的人出现。
集市周围依旧很热闹。只有这儿是有些冷的。
林絮闭上眼,仰头靠在墙边,静静地摩挲着口哨表面的纹路。
其实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托荆花帮去办。
只是……她太想他了,想到……哪怕只是见一见荆花帮的人,问问他走到哪儿了,都能让她好受些。
这样的思念实在太磨人。
林絮自由自在惯了,从不曾想过自己会为一人难耐相思,便是当初悦来客栈惊鸿一瞥,现今两处茫茫数月不见,方才知晓书中那些酸掉牙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竟是真的。
这样算来,她与贺兰倒是有数十年未见了。
林絮轻叹了口气,抬手半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向远方绵延的群山,想道:虽然不知道荆花帮又出了什么事,但燕兄一直跟在贺兰身边,应是能够护他周全。
他……会像她思念他一般,也这样思念着她吗?
那是梦中人,还是林儿真的来见他了?
贺兰绪昏昏沉沉地躺在草席下,手脚酸麻,头痛欲裂,双唇因高烧起了一簇簇的死皮。他颤抖着嘴唇,喉咙干痛犹如火烧,暴露在外的右臂努力地向外伸去。
方才……方才那一瞬间是他的幻觉吗?他好像闻到了一股药香……明明转瞬即逝,却又无处不在,紧紧缠着他,在劫难逃。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去,妄图碰到心上人的衣角,却好像只抓到了缥缈无形的冷风。
“林……”他嘴唇轻动。
燕无涯听到这一声,连忙把牛车一鼓作气拉进角落里,再掀开草席,干脆利落地把贺兰绪薅了出来,喜出望外道:“贺兰,贺兰你感觉好点儿没?”
“咳,咳咳!”贺兰绪骤然受凉,先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脑袋似是清醒了些,问:“燕兄,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儿?”
听到这话,燕无涯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指着旁边的小门道:“这里是无忧门在京城的据点,我……”
“我已经加入无忧门了。”他说。
贺兰绪的记忆还停留在入京之前,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所措,反应了半天才错愕道:“为,为什么,燕兄你……”
燕无涯将他按回草堆里,拍了拍肩以示安抚,随后一脸严肃地说道:“贺兰,无忧门独立于江湖朝廷之外,只图谋钱财,不多管闲事。以我们现在的境遇来看,加入无忧门、得到他们的庇护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你身上的伤必须马上医治……”
“乌恩和赤那为了掩护我们离开,都死在了那座山,你可一定要……”
“你说什么?!”贺兰绪耳中轰地一震,继而呕出一口血来,死死抓住燕无涯的手臂,满脸不可置信道,“赤那他……”他眼中尽是悲痛,似是还想再确认此事,却因气急攻心,还没把话说完就晕了过去。
燕无涯见贺兰绪晕厥,忙抬手封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在确认其性命无忧后,将他揽起背在身上,飞身跃起,几步翻墙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