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医生,我奶奶她,她,她没事吧?!”
面对谭俞的问话医生沉默了很久,随后才拍了拍谭俞的肩膀,低声道:“家属调理一下情绪,准备后事吧。”
听了医生的话,谭俞只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神情恍惚,气若游丝。
“什么?”
话刚说完,谭俞身形晃荡,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病床周围围满了茉莉巷的人,段佳成妈妈见谭俞醒了,赶紧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微微勾起嘴角拍了拍谭俞的手背,柔声说:“小俞啊,你别担心,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茉莉巷的大伙儿们还有你的两个老师都给你把钱凑齐了。”
“小叶子在我家住得好着呢,奶奶的事……我已经替你瞒着她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把身体养起来,你看你,都饿瘦了。”
谭俞缓缓支起身子跪在床上给他们磕了个头,语气带着感激:“谢谢,谢谢大家,钱我以后会还给你们的,真的特别感谢大家的帮助。”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九爷见状,连忙走向前去将谭俞扶了起来,“钱的问题以后再说,现在好好养好身体,知道了吗?”
此话一出,大伙儿连声附和。
“是啊是啊,小俞,以后你们家有啥困难尽管找我,我竭尽所能地帮你们。”
“对,先别管钱的事,要高考了,小俞你得加油啊,别辜负你奶奶一片苦心啊……”
“……”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谭俞,谭俞心里一方面心存感激,一方面又早已麻木,但他尽量表现得正常,但藏在被子里的左手的指甲早已经扣进了肉里。
“谢谢各位。”
什么都交代清楚后他们又在这陪了谭俞一会儿,接着就因为各种事各回各家了,病房里渐渐地就只剩下了谭俞一个人。
他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模样像是在发呆,此刻的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了,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后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拔掉了手背上的针,随后手背上的那一处顿时源源不断地冒出了血珠,他扫了一眼,用纸胡乱地擦了一下,最后走出了病房。
若是非要形容谭俞现在的状态,那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行尸走肉。
他出了医院,往茉莉巷的那个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都没停步,也不管有没有车,就这么直直地走着,有个赶路的司机差点撞到他,气不打一处来,将头伸出车窗外,叫骂:“你他妈瞎啊?!有车你看不到是不是?想死吗?!”
本以为那个游魂似的人会转过头来跟自己对骂,没想到他却看都不看这边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司机觉得莫名其妙,一直盯着他走到路边后才收回视线,喃喃自语:“真是个神经病。”
谭俞晃晃悠悠地回了家,他关上门在客厅站了很久,接着才迈开发麻的腿走到姚淑芬的房间。他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东西,闻着那股熟悉的药味,指尖颤了颤,一头倒在了姚淑芬的床上。
他回忆着关于姚淑芬的各种事,桩桩件件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姚淑芬的笑容,他突然想,为什么偏偏活着的是他呢?
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自己而去,他谁也抓不住,难道他是灾星吗,或许是的吧?不然奶奶和爸妈也不会都因为车祸身亡,这些都是他爱的人,他们都死了,自己怎么就活得好好的呢?
谭俞呆了一会儿,随后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姚淑芬的房间来到了厨房里,他从果篮里抽出了把水果刀,接着上楼回到了房间,他来到浴室往浴缸里放水,然后自己就躺了进去。
冰冷的水不停往谭俞衣服裤子里钻,他往手腕上狠狠划了十多刀,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浴缸里的水一下子就被染红了,沾着血的水果刀从他手里滑落在地,他拿出手机给江淮书打了个电话过去,手机响了几秒后,对方便接起了电话。
那边很吵,有水声,听起来应该是在下大雨,紧接着江淮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喂小俞,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我马上就能拿到钱了,等我拿到钱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谭俞闻言,只觉得心里痛得直抽,他喉结滚了滚,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声音。
“江淮书,你傻不傻?我怎么可能让你来为我承担?你现在应该赶紧回学校复习,然后安安心心参加高考,不要为我操心了好吗?”
江淮书没听出谭俞的异常,以为是他觉得愧疚和不好意思,于是便柔声安慰:“小俞你别担心,我……”
“我们算了吧,”谭俞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
他一说完,江淮书那边顿时安静了,但过了几秒之后,江淮书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说话:“小俞你饿不饿,现在去吃点东西好吗?你……”
“江淮书!!!”谭俞吼了出来,苍白的嘴唇不停地发颤,“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不要再管我了!我不需要!我让你别拽着我了别拽着我了别拽着我了你是不是听不明白?!!!”
“我们分手吧,现在你听懂了吗?!!”
话一说完,对面又是一阵沉默,要不是有雨声谭俞都还以为江淮书挂电话了,不知过了多久江淮书才再次出声:“那卷卷呢?”
谭俞闭上眼,声音沙哑:“我不要了。”
“所以呢?”江淮书语气平静,平静到像是只是需要一个答案,“我是不是跟你随手救的流浪狗没什么区别,要不要都一样,是这样吗谭俞?”
“江淮书。”
谭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一声,像是在叹息。
“好好高考,”
“毕业之后,替我去看挪威的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