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点头,“千真万确,而且,睡得还特别好。”
水声响起,待柳玉涵要出声阻止时,晏净安已从药泉里起身,裹着外衣走了出来。
柳玉涵捂住心脏,伸手颤巍巍地指向药泉,一脸肉疼的表情,“我刚倒进去的药材啊!那一筐少说也得有百两白银啊!”
晏净安不理会他的鬼呼狼嚎,提步就往外走,“去看看。”
苍术忙扯下屏风上搭着的狐皮大氅披在晏净安身上,紧跟在他身后。
她果然和苍术说的一样,睡得很好。
棺材很大,但她还是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将手枕在脑后,蝶翅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粉红如桃花的唇瓣上扬,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不时砸吧着嘴巴,一行晶莹剔透的口水从嘴角缓缓滑落。
不自觉,他的唇角也向上牵起细小的弧度。
“夫人,”晏净安轻唤了声,声音比外面路过的风大不了多少,勉强能吹起青禾鬓边的一缕青丝,“醒醒。”
柳玉涵倚在门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晏净安,勾唇一笑,“你这样能叫醒她就有鬼了,还夫人,醒醒……”他放柔语气学晏净安的声音,结果给自己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咦——”他抱着双臂甩了甩脑袋,语气徒然一扬,“晏净安,你重色轻友!你怎么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呢?”
“可以啊。”晏净安撑着棺材支起下巴,半阖眼眸微笑看他,“你受得了吗?”
柳玉涵抬眼想象了一下晏净安这样叫他的样子,发现根本无法想象,果断掐灭这个不要命的想法,“还是算了,你还是柔声细语地叫你的小娘子吧。”
他说着又笑了一下,“不过你这小娘子当真胆大,竟然在棺材里睡得不亦乐乎!”
晏净安没有回应,只收回目光柔柔地落在他的小娘子的身上。想起他从昏迷中苏醒,不甚清晰的眼一一扫过床前围了一圈的泪人,独独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听他开口,众人才惊觉她不见了踪迹,慌忙去寻,唯恐她乘机逃走。
但她若是真的走了,他反而欣喜。她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若是就此当了寡妇未免太过可怜。
烦扰的人群散去,四周是孤坟般的死寂。月亮透过窗扉洒下惨白的光,最底下却带着一抹黑影。他撑起身子挪动到窗户前,月光不曾侵蚀的阴暗的角落里,他的新娘子正在酣睡。
好不合时宜。
如同他苍白脸上的笑。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他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要醒的征兆,他只好让忍冬将她抱到了西苑,卸去她脸上的脂粉与头上繁琐的发饰,脱下被他吐了半襟血的喜服,给她盖好被子。她果然很累,眼睫未曾颤过一下。
只是,她似乎未有看见他为她备好的衣服。如今更深露重,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恰有风来,她又将腿往胸前蜷了蜷,好像一颗圆滚滚的浮元子。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眼睫,略微提高了点声音:“夫人,醒一醒了——”
青禾张着嘴,正要一口咬上咸香酥脆的顶皮酥,一睁眼,顶皮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面馒头,上面还嵌着两颗大红枣。
“我不要馒头,我要顶皮酥。”她不满地嘟囔着给了馒头一巴掌,柔柔地,像是爱抚。
晏净安抓住她的手腕,顺着她的话回应:“好,我这就吩咐厨房备顶皮酥。风凉,夫人随我回房间可好?”
青禾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她记得,她推开了一个房间门,里面放着一口大棺材,很干净,刚好棺盖也没有盖上,她就爬进来,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形。
睡人家的棺材可是大不敬。
青禾从棺材里坐起身,抬眼悄悄打量了晏净安一眼,手有些无措地攥着衣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碰巧推开了这扇门,刚好这里面有个棺材,我实在太困了……”
晏净安沉默不语,青禾越说头越低,到最后只剩下歉意的话语,“对不起,我错了……”
晏净安终于开了口,却是坚定的否认:“夫人无错。”他朝青禾伸出手,欲要抱她出来。
苍术担心主子的身子一个跨步上前,效劳的话还没出口,又被柳玉涵拽了回去,“没听见世子的话吗?还不快去吩咐厨房备顶皮酥?”
“再备些吃食过来。”
苍术原本还在犹豫但听自己主子都这么说了,行礼告退朝厨房走去,还不忘将看好戏的柳玉涵一起带走。
“不用你抱我下来,我自己可以。”
晏净安未有收回手,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怎么?夫人还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