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洛头脑还未反应过来,愣愣地想着久考不中的穷书生怎是这副好模样,和姜醴还有些相似,嘴却习惯性地先一步客套起来:“你便是钱兄所说的子恒罢?”
汪子恒既不露怯、又不多言,只点头回应,见他性子如此,陆清洛也不多寒暄,直切主题地向他简略介绍了学馆现况,“几个学生,尤其是今年夏天才入学的,都皮得紧,我一人是管不住他们了,因而找人打听请来你做帮手。辰时到学馆,教学生开蒙、监督监督纪律,午时回家,这般你下午也有自己的时间,若是想继续考取功名,也不至于日不暇给。”
至于酬劳,陆清洛一向在钱上相当大方,给出的酬劳极其丰厚,支撑一贯贫穷的汪子恒在宜和城度过水准不错的生活是绰绰有余。
在她说话时,汪子恒微微低头默不作声地听着,等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才点点头。
若是先前陆清洛还觉着他与姜醴有些类似,相处这短短时间内便瞧出不同来。
二人话都不多,皆有读书人的傲气在身上,可汪子恒的话少是性子闷,姜醴的话少是厌恶麻烦,有时更接近于一种掌控全局后的慵懒。
略微摸清汪子恒的性子,陆清洛善解人意地将介绍几人认识的担子撂在自己肩上。
“个子高,吊三角眉,笑得张扬的那个小孩是王鑫。”
“那个靠着树,生的白白净净的小孩是谭容淸,他是我家的孩子。”
“那个看不清楚眉毛的是荀澹。”
……
指了一圈,介绍了一圈学生们,隐隐觉着漏掉何事,余光瞥到一旁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的姜醴,才恍然发觉自己差点忘了介绍这二人认识。
她转过头来,充满希冀地望着姜醴,不说话,但足以让他理会自己的意思。
姜醴自从看到门口青竹般瘦削却毫无衰颓之色的汪子恒,心思便一直飘忽,时不时回想起钱贺竹那日意味深长,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子酽,可你这般默默不言,陆姑娘怎能知晓你的心意?若是这时候出现个其他什么人……子酽,你该当如何?”钱贺竹的叹息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子酽?”见他不理会自己的暗示,反而陷入了沉思,陆清洛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
他终于回过神来,与汪子恒相互介绍了自己。
自从早上汪子恒出现在门口,姜醴便一直表现得反常,陆清洛注意到此点,却也只是把疑惑放在心中──学生过不了一刻钟便要继续上午的学业,她又将要做的事交待给汪子恒,提醒他注意何潼等性子顽劣的孩子。
“孩子们!”她跑到庭院,像赶鸭子一般把到处乱窜的小孩敢到座位上,何潼躲到花架后头蹲着,被她一把揪起来,一双眼睛还在咕噜咕噜转,“上课了。”
匆忙将学生们都赶到座位上,按着昨夜备好的教案授课,与一开始站上讲台的青涩不同,陆清洛此时授课已可以做到“旁若无人”,声音抑扬顿挫,路过不知晓情况的街坊听了还以为是说书的。
她讲的实在是太投入,以至于结束了一上午的授课,领着学生走至门口,瞥见门旁倚着熟悉的身影,恍然抬头,才发觉姜醴旁听自己授课旁听了一上午。
复杂的情绪后知后觉在心底翻涌,她张开嘴,却又不知该言何物,最后只是茫然无措地唤他的字:“子酽?”
姜醴垂着眼眸:“陆清洛,我有事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