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她好玩。”何潼低着头,声音极小,只有离他极近的几人听见,那边的秀秀哭的正起劲,没听到这边的解释。
姜醴与陆清洛对视一眼,明白彼此心中既好笑又好气的情绪。
“若是因为如此,你寻常开个玩笑也就罢了,为何要这般?”陆清洛不依不舍地追问。
“她……她急的时候特别可爱……”何潼声音越说越弱。
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遇到喜欢的小姑娘,其他的事情想不出该如何做,一个劲儿地逮着人家欺负,正面效果起不到,说不准很多年后还要在姑娘记忆中落下个顽劣的痕迹。陆清洛隐约记得,记忆中儿时她在弘文馆读书时,常有个皇兄的伴读捉弄她,偏偏其他人也爱看她被急的气呼呼的模样,此事直到她大了不再与兄弟一同读书才不了了之。后来还有皇兄酒后谈话时笑着提起那个小子之后还拜托他帮着联系陆清洛,问她愿不愿,陆清洛正被酒味熏着,想起儿时的记忆,皱着鼻子极嫌弃道:“我才不愿再见他!”。
“你若是喜欢——”
“谁说我喜欢了!”何潼涨红了脸,打断陆清洛的话,引得后者不知是先皱眉还是先咧嘴笑。
“你想逗她,想见她可爱可怜之状,以满足自己的心思,只是现在见秀秀如此伤心,你还觉着好玩吗?”待何潼飞快地瞟了一眼哭得正一抽一抽的秀秀,将头埋得更低后,姜醴继续循循善诱,“这般方式是容易为人所厌的,你若与想与她结识,继续这样捉弄人家,恐怕以后连朋友都难成……”
陆清洛趁机附和着又教育了何潼几句,亲眼见证两个小团子再次握手言和,方才领着出去郊游的学生们踏过学馆的大门。
教了一年的学生也逐渐听话起来,在不该闹的时间不会轻易撒野,没有嬉笑打闹,只是聊天而已。一路听得学生们叽叽喳喳地闲聊,陆清洛自己心也痒痒,想起早晨的闹剧,绕到姜醴旁边,笑嘻嘻地戏谑他:“子酽,你今日上午教育何潼说的那一番话,如此真诚细致,是不是儿时犯过什么错?”
她本只是想调侃他一句,因为姜醴这般清风朗月的人,看着像是从小到大就比同龄人懂事许多,永远板板正正的,或许脸尚在襁褓中时哭的都比其他婴儿少,哭声都更文雅些。
谁知,姜醴脚步不停,低头看了她一眼后竟坦然地嗯了一声。
陆清洛调侃别人不成,自己反倒被勾起好奇心,胸中闷了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一团急促燃烧的火焰。
“是何事?”
一声轻叹后,姜醴讲述了自己儿时在学馆捉弄同窗的经历。
却说如今那风光霁月的姜醴,原先也是个皮的,心思竟也和何潼想到一块去,觉着女同窗被捉弄后气呼呼的样子着实可怜可爱,因而今日拽人家的头发,明日藏人家的书,后天又在人家的点心中偷偷加姜末——
“当时不懂事,后知后觉之时已无机会再找那姑娘道歉。”他阖眼轻轻摇头,轻轻一叹,动作轻微得像白雪落梅。
陆清洛只觉着新奇,姜醴这般的人儿时都能是个皮的,可见后天教育对于人改变之大,学馆里那群皮猴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成大器的可能。她原本本地将所想说出。
春风化雪般,姜醴嘴角微微勾起点弧度,尔后眉眼却又恢复从前下了一千年、一万年雪似的模样:“可惜天下之大,并非所有寒门子弟都能受到教育,就算是块璞玉,未经雕琢,也白白糟蹋。长此以往,寒门无出头之望,庙堂只见世家之子,势力错节盘根,利益自然缠夹不清。”
尽管姜醴适时收住话头,陆清洛也略微参透了点当中的意思,她轻轻呼出一团白雾,眼睛盯着前方的学生们,话头却是直指姜醴的:
“子酽,你被贬,是因为今日我们谈及的此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