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担心我的灯翻了?”
“那是许了愿的花灯,我怕你愿望落空。”
夹着料峭春寒的风拂过,陆清洛才发觉这里安静的过分,人群、灯火、嬉闹声都在距离他们很远的身后,雨霏与纪竹也还未跟上。无意间,他们拥有了一个只有他们的角落。姜醴面朝热闹街道,眼眸映着远处灯山的火光,亮得过分,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拂动着他眼眸中的那点亮光。
正如来时痴痴望向岸上灯山那般,陆清洛愣怔着看向他眼中光火,直至能在他眼眸中看清一个痴滞的自己,看清自己耳边的发丝如何被风带起,她闭上了眼。
轻柔的,仿佛被风吹起的一片羽毛擦过唇。
再睁开眼,姜醴正捧着自己的脸,不安而探究地望着她。她抬手替他抚平微蹙的眉间,落手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去寻他的唇。
在她再次去确认那片羽毛是否存在前,岸边柳树下传来一阵低沉的、掩着怒气的咳嗽声。
她心虚地松开手,姜醴还捧着她的脸,可转头看向声音来处,拍拍她的肩示意后,立即腾挪到一旁规规矩矩地行礼,动作快到陆清洛都没反应过来。
听及姜醴沉声喊“陛下”,陆清洛再恍惚也知晓那杨柳下站着何等人也,只觉膝盖一软,颤颤巍巍也跟着行礼。嘴巴张开又阖上,硬是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一阵风吹过,呜呜咽咽般声音。后头的雨霏与纪竹赶到,“扑通”两声跪下跟着行礼。
良久,柳树下的人终于又发话:“怎么着,在这二拜高堂呢?”
陆清洛根本不敢回话,但想起自己一直向姜醴隐瞒身份,他或许还不知二人惹下什么祸事,开口欲辩解,柳树下的人抢先一步:“方才看了打金枝,而今又来揽金枝——姜醴,你真是好大的胆量!”
瞥见姜醴茫然而震惊的神情,陆清洛横下心,一时将对并非原主之事暴露的害怕扔到九霄云外,“扑通”一声跪下:“恳请父皇明鉴!儿臣来此地兴办学馆,为了行方便,命张县令将儿臣身份隐瞒,也未曾告知子酽。学馆人手不足,子酽兄帮我许多,可谓殚智竭力。儿臣见子酽……呃……玉树临风、学识渊博、清风霁月,就……就心生爱慕之情,借着上元节灯会将子酽约出。《打金枝》的那处戏,儿臣与子酽兄聊过,都觉得没什么道理,提前离了场,方才也是儿臣主动轻薄的子酽……”
“是吗?孤分明瞧见方才是姜醴先低的头。”
……
有必要在这事上论那么清楚吗,给点台阶呀!
陆清洛只觉脑袋一热,周遭全是热腾腾的蒸汽,不敢抬头,也不敢侧过头看姜醴反应,又不想姜醴被罚,急得恨不得能将时辰往回扳。
“爱妃刚刚瞧见的又是什么呢?”
原来这皇帝老儿身旁还有一人,莫名的熟悉感牵引着陆清洛抬头——一位贵妇打扮的中年女子,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慵懒从容,上扬的眼尾被眼角不甚明显的细纹掩去点张扬。瞧见那与自己身体一个模样般的眼睛,陆清洛可以断定,这就是原主的生母魏贵妃,于是央求:“母亲……”
魏贵妃垂眸盯着陆清洛,找不着半点与爱女重逢的喜悦,却有一层抹不开的哀伤。
陆清洛心中轰然一声,她知道她并非原主了?
“妾方才瞧见一对情投意合的壁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倒让妾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与陛下一同在长安的灯会游玩。只是未有父母之命,私自相处,确是有些于礼不合。”魏贵妃收回目光,安抚地看向乔装过的皇帝老儿,“到底是年轻气盛,这里风大,不如找个歇脚地方,好好说道说道这两个年轻人?”
听见她话语间颇有为自己与姜醴开脱的意味,陆清洛松了半口气。
那皇帝老儿真就听了她的话,叫一旁的太监寻个适当酒楼,又冷冰冰叫来小厮打扮的侍卫盯着姜醴、陆清洛跟他们一道走。魏贵妃将侍卫盯着的陆清洛轻轻挽到身边,皇帝见了只是哼一声。
只剩姜醴还被侍卫看着,陆清洛偷偷用余光瞄他,他低着头,神情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