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发制人,摆手道:“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
“哦好。”南芝乖巧点头应下,“可是……”
她低着头,眼眸微微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没什么好可是的!”李叔说的义正辞严。
听他这般说,南芝嘴角微微上扬。垂眸低声:“可是大人要我明天陪他到大河乡,难免会经过,要是遇到了刘婶子,”
“嘿!”李叔听出来了,他抬手轻轻拍了下南芝手掌。恶狠狠道:“小狐狸,等等也像你叔我一样,被拿扫帚撵出来。”
“那我明天试试看会不会被撵出来。”说着,二人皆是轻笑出声。
到了馄饨铺子,李叔问南芝:“还吃得下?”
南芝摸了摸肚子,摇头,“先欠着,等过婶子过门,我要吃双份!”
“你这丫头是真敢想。”
二人嬉笑着离胡杨街远了些,到了一棵零星还落了几朵花的树下。树荫遮蔽住了暑气,一阵风吹过,像是落雨一样。浇落二人一身,伸手就能接到一手落花。
本是温馨和谐的画面,南芝联想到昨夜梦魇。她脸上笑容微微僵住,伸出的手微微紧了紧。
在李叔还未反应过来前,她将被捏碎的几朵落花扔回地面。双手挽着长辈的胳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与他找着玩笑话来讲。
……
夜里,南芝坐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她一手拿着卷轴,另一只手上拿着那枚金色印章。
一个是前世冤孽,一个是今生重担。
前世的一切过于遥远,谁都知道她父皇是个昏聩之君,该死,死后也该不得安宁。
可是……脑海中闪过那道在火海中挣扎的人……
南芝深深叹了口气,该她欠他的。哪怕知晓他也不是个好父亲,她都已担下这份因果。
没有回旋余地。
前朝往事数百年,那些人应该都投胎转世了。但历史确确实实存在,当年战火波及的,可不止一个皇城。
她和她父皇欠下的十万功德,怕是不止十万条人命……
南芝静坐了会儿,默默将两件物品收好。
她站起身,往衣柜走去,那儿放了一件不用往常的裙子。
是那日去往王宅之前买的,还有那支琉璃簪。
将这一切备好后,她这才转身回到床上。
躺在床榻上,南芝也设想,或许自己就是那十个迷途痴魂之一。挠了挠自己发丝散乱的脑袋,她强硬要求自己将这莫须有的想法忘了。
她可是活人,活人,怎可能是滞留人间的不知名亡魂!
在南芝没注意到的地方,一股阴寒邪恶的气息再次悄然靠近。
。
方一入睡,南芝只觉自己又飘起来了。她低头看向自身,竟是又到了那处仙境。
只是这儿较以往有些不同,那株遮天蔽日般的巨木,它不再牵引着她。
远处雪峰之上,也没有那个绝美女子。
那些彩蝶纷飞着,它们忽视了她这么个大活人,争奇斗艳流连花丛。
南芝百无聊奈坐在树下。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感受不到树身的磅礴灵气,她只觉周身发寒。
卷轴跟那柄长剑都不在身侧,南芝站起身,下意识离面前陌生的巨木远了些。
“南芝。”身后传来那有些耳熟的清冷之声。
南芝回头,与一黑衣人影对上,那人生着一张俊朗温润的面容,眼底泛着笑意。
南芝只定定看向来人,这幅面容她太过于熟悉,只是这人,却给她一股陌生感。
他身上隐有黑色龙纹,像是刻意展示给她看。浑身那股玄色灵气,也同巨树起了感应。
见南芝一副戒备的样子,他看向南芝的目光深情之中带了些许落寞。
“好久不见。”南芝主动同他打招呼。
他扯了扯嘴角,强撑出一抹淡笑。嘴巴微张,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
“嗯。”过了许久,他才垂眸,神情迷离易碎。
见他一直矗立着,比一旁的巨树还像个木头。南芝只能开口找话题,她问他:“你养这树多少年了?”
“七百。”他答的利索自然。
“七百年啊……”南芝感叹,她抬眸看了眼庞大的树冠。再次到来,这儿同往常一般,四季如春,繁华常绽。
“你是龙?”她又问。
“是。”他既答。
“那我是什么?”南芝再问。
玄龙沉默着,抿着唇深情地看向那棵巨树。
“你的意思是我是木头?”她故作惊讶,想看他的反应。
奈何这龙就像是块易碎的大木雕,他沉默着走近巨木。伸出手抚摸上树身,淡淡红色灵气从他手中传出,进入树身。
像是得到了他的奉养,巨木之上涌现出一道淡淡的绿芒。
“你这般深情,是为树还是为我?”南芝刻意走近他,抬手随意折下头上开的正旺盛的一枝花枝。
她以花枝代剑,戒备看向他。
“这重要吗?”那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波动。
“那你说……”她抬着花枝,在他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抵着他的咽喉。
南芝压低声音,问:“复活这树身的最后一样是不是我的心?”
玄龙深情的眼眸带了些许疲惫,他闭上眼,表情挣扎。
“我一定会想到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