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雾凝成海,拽着拉着他们下坠,沦落到幻境。
每一只巨大的触手,都承载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年邪国深冬初雪,年幼的魍魉坐在檐下怔然出神,双手被冻得通红却无动于衷。一位怯怯的小女孩被先邪君牵到他面前,父亲告诉他:“魍魉,看我带了谁来?....她叫叶叶,以后就是你的阿姐。她是为你而来,你不会再孤单了。”
然后先邪君把魍魉红肿的冰手放到女孩温暖的掌心中。
这一牵就是多年。
魍魉心底的种子在肥沃的土壤中成长。
成年礼后,他暗自为自己许下奖励,无耻偷窥到阿姐倾城容光之际,却也在同一时间发现她与自己有着一样的身体——被他当做未来妻子看待的阿姐竟然是个男子。
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三日后,先邪君去世,魍魉继承大统为新任邪君。无辜的公主乞求见先邪君最后一面,却惨遭拒绝。后来的一个多月,公主每日求见邪君未果,也是在这一年的冬雪,她捧热汤在邪君殿外等候多时,昏迷之时仍只得到一句“不见。”
次年春,魍魉掀起两国战事,亲自领兵,捷报连连,而他却只为杀戮,不曾侵占若水一分领土。如此一年后班师回朝,再见无善公主便是沧海桑田。
邪君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无善宫,其中也包括公主。公主重病,他不许太医诊治;公主侍膳,他动辄不满掀桌,逼公主跪地认错,再怒声叫她滚;公主侍浴,他每每气愤至极便咬她的手臂;公主侍疾,他于蒙昧之时好似要把她融进骨血般紧紧搂住,然而一旦清醒,又要大发雷霆。
他搜寻王都美人,夜夜都要蒙住她的眼,在她身边颠鸾倒凤,口中却嘶声唤着:“阿姐。”
在无善公主濒临崩溃之际,魍魉再度大举进兵若水边境。
就在这一期间,无善公主结识羽言,为他的体贴细致所打动而决意与他离开是非之地。
不幸的是她真的以意外死亡的方式离开。
陷在迷瘴深处的人,唯独魍魉,始终执迷不悟。
被迫厘清这一段过去后,叶叶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冷静了,甚至可以说是被刺激得不能思考了:“好....好奇葩。”
镜子汗颜:“...更炸裂的都有,别往心里去。”
叶叶瞬间惊奇:“还能更炸?!”
“...当我没说。”
“那现在要怎么办?”
“先帮魍魉解掉千水化骨毒,免得他中途死了。之后熬到天黑,等到时空之门开启,把他丢进去就是。”
“那他身上的毒素不也被送过去了?”
“这点毒对主人来讲跟一个屁没区别。”
“......”
叶叶觉得那个曾经高深莫测的镜子不见了。
但魍魉却重新现身了。
由万千触手盘旋而成的巨网中,他出现在千重迷雾的最深处,像被蜘蛛包裹着。
“这是魍魉?”叶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是他。”镜子的神情略微凝重起来:“毒源与他共生多年,看来已经把魍魉的经历当成是自己的经历。”
“那他们现在在干嘛?”
“夺舍。”镜子皱眉,露出嫌恶的神色,“更甚至夺舍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你是说那些变态的举动有可能是有了意识的毒源做的?”
“很有可能。”
“我靠,好恶心。”叶叶反感地皱了皱脸,“咦咦”地叫了两声,浑身不自在:“怎么阻止魍魉被夺舍?”
“先把解药给他喂下去。”
“行。”叶叶飞身而起,把千水化骨毒的解药塞进他的嘴巴。
与此同时,幻境之外的毒素仍在无限扩散。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所有人的预期。整个王都彻底沦陷,若水国在劫难逃。
不息殿作为唯一的净土,承载着国家最后的希望。
“希望,仍然存在。” 大祭司站在殿前,好像站在岸边看着席卷天地的幽绿浪潮,黄金面具与圣水金杖不时闪过瑰异的光。
全无心理准备的女王勉力维持着镇定。事已至此,她猜测平渊已然遇害,在忧国忧民中又添一抹苦涩:“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派人去刺杀邪君。”
一直以来,都有一些邪君身负毁天灭地之能的传言,只是他们怀疑是邪人国故意放出的消息,未肯全信。不然,跟跪着受死有什么区别?
大祭司递给她一道宽慰的视线,从容不迫地说:“邪君几番犯若水边境,陛下采此措施也是情理之中。之所以毒素会彻底扩散,千水化骨毒是一部分,邪君有求死之心是另一部分。”
“好好的,一国之君怎会求死?”女王一面问,看向一旁的千桃。
千桃忧心忡忡地说:“据属下观察,魍魉似乎对他的阿姐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但叶叶的态度却一直都很模棱两可。”
大祭司说:“看来这就是症结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