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弃我……勿弃我……
“我也不知这话何意,他喝醉后就嘟囔个不停,我只能半拖半拽着将他移至榻上,我没了地方睡,便在小厅坐了整晚。”时轻游靠着门框,皱着眉一脸愁态。
顾旧意行事依旧夸张,今日穿了一身鲜艳的绫罗绸缎招摇地走进这间雅静别院的寝室里,他在衣衫不整的时轻游和眼神迷离的裴猎云身上来回看,一脸不可置信。
“啊?他酒量挺好的啊,想也不该啊……”顾旧意越说越小声,正巧晴桑刚端来一壶新茶,他揣着心事给自己倒了一杯。
时轻游不语,只是走到床边晃了晃裴猎云的肩,见人没有反应,不解地扭头问顾旧意:“他以前也这样?先前见他分明挺能喝。”
“再等等吧,可能是因为多沾了些你身上的长留,现下怕是陷进死前的记忆里了。”顾旧意转着茶杯,焚香腾起一帘云雾遮住了他的身影。
时轻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听到顾旧意说:“于他而言这未尝不是好事,他不是忘了许多东西,好坏咱都劝过了,他若仍执意去寻那记忆…就随他去吧。”
时轻游扶着裴猎云躺下,坐在床边神情自若地问:“所以是他让我当药引子?”
“不知道,或许他是日思夜想又或许是会逢其适吧,长留会诱人陷入记忆不假,可与量的多少,谁的长留无关,你去大街上随便问问就知道我又没有骗你。”说罢,顾旧意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恶趣味地将空茶杯藏进盆栽里,转了一圈还是站在了时轻游面前,踌躇着开口道明来意。
“那我先跟你讲正事吧,他这一醒怕是要性情大变,你就不易从他身上讨好处了。”顾旧意说着,拿过衣架上那件黑色大氅为时轻游披上,时轻游有些抗拒,但仍是由了他。
顾旧意搬来一把椅子坐着,双臂撑着膝盖,深深出了一口气:“怕是情况有变啊,本想着说等你养养身子我们就出发去卷韶关,但昨日密报刚到,人界出了点事。”顾旧意有些迟疑,这事他原本就不知如何开口,可事态紧急他等不了裴猎云醒后出面挡枪做恶人。
“就是…你那个哥,叫人杀了,宗门已成一片废墟,其他人生死未卜。”顾旧意默默观察着时轻游脸色,他原以为时轻游会伤心,或是开怀大笑。
但那少年没有,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不到什么前因后果。”
“……前因未知,后果嘛,只是我们凑巧抓住了一个和你同姓又和你有仇的鬼,我不知如何是好。”顾旧意低头不语,等着时轻游接他的话茬。
“我说了更不能算,所以还是得听他的。”
是了,裴猎云才是老大。
“那就等吧,至多不过任他再睡几个时辰。”顾旧意挠挠头,起身打算回他那小阁楼里,时轻游将他送走,坐在窗边的榻上望着外头的高墙发呆,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梦里,裴猎云仍在那扇门前伫立,这门令他感到熟悉,却也散发着令他恐惧的气息。他犹豫了许久是否要进去,以至于入梦起到现在的所有时间都被浪费殆尽,可他不知如何是好,这扇门有着太大的震慑力。
“我或许还没做好准备…”裴猎云说。那木纹实在繁杂,一弯一绕重重叠叠早将他困得不知此为何地,他就那样看了整晚,数清了开在假树上的所有假花,最后抬起左手伏在门上,一瞬后划出一条长而缓慢的弧度。
不知何处铃音响起,伴着一道与时轻游有着相似的声音,那人说:“络清……”
“谁?谁在喊我!是时轻游?”裴猎云喊。
门开了,但不等裴猎云反应,就涌出了无数污浊——那是血肉之躯糜烂后的哀悼,裴猎云唤出陌刀与之厮杀,一刀刀断碎那些残躯,一点点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周围忽的升起盏盏明灯,烛火在只余星光的永夜亮起,传达眷恋后泯灭睡去。
为何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
“络清……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