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摇了摇头,他微张开干涩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又闭上了。
他偏着头,眼神放空好一会,忽然又说:“我妈妈,我妈妈被我哥哥关起来了,帮我救救她吧。”
“我哥刚调到星政府后山区当值。”
温楚给了一个眼神,安塞尔立刻会意,悄悄离开。
还未入夜,几个士兵零星聚在火堆旁边,一口一句地侃大山。
“我说也真是邪门,第一星系的人居然喜欢看白桦,难道第一星系没有吗?”
“什么看白桦,人家是来视察,后山区这么大一块空地,肯定要来看几眼。我们星长偷摸藏武器的事不是被发现了吗?”
“他们不会要把我们当成星盗吧?听说他们是正规军,杀起星盗不眨眼的,宁可错杀不放过。”
几个人一听都冷汗岑岑的,起话头的人觉得太无聊了,准备欺负一下新来的,于是起身去踢了一下窝在山洞门口试图用身体取暖的陈老三:“喂,吃干饭的啊,站起来看门。”
这一踢没动静,于是踢得更用力了,那软绵绵像是睡死了的身体侧歪过去,露出了一枚穿透了脖颈的铜色飞镖。
值守人愣了一下,看见那血沿着衣领流下来,才大骇着退后,差点一屁股坐在火堆上。
“人、人……”着急又恐慌的语调大喊,“死人啦!”
后山区顿时乱作一团。
前一个小时。
安塞尔来到一处偏僻的无人的角落,这里房屋稀松,他一直走到尽头,看见屋檐上搭着一个雨棚,他弯身走了进去。
狭窄的石壁周围渗进些雨水,房间里除了一个凳子一览无余,角落里有一张凌乱的席子,上面躺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已经死去多时。
她的头边放着一尊几寸大小的佛雕,佛雕眉眼慈悲,像是在做超度。
安塞尔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望着她,忽然想到了十六年前,他病得快死了遇见温楚的时候。
第一星系的特产有培育得最新鲜的瓜果和数以百万计的精致的艺术品,而劣法星只有病毒和流氓。
这样的一个边缘星系,所有人都在臭水沟里活着,只是有些人被臭水淹到全身,有些人还能露出一个头,偶尔可以抬头乞求上苍的垂怜。
温楚,是那个从泥里爬到地面的人。
十六年前,劣法星流感病毒席卷各个区域,死了一大半人,摧毁了经济、政治和城市。
原本盘踞的星盗因此而弃走,所有民众在浴火里粉身碎骨。
什么议会什么星首什么天戈要塞,六百年前以救世主降临,幼学课本里都是神圣的,但是需要他们的时候,却都跟瞎了一样视而不见。
如果没有温楚,他大概早死于一个熹微的雪晨。
安塞尔静静盯着安详的妇人,心想:“抱歉,我来晚了。”
离缆砚里的坐标正闪烁着光点,安塞尔往后山区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晚的劣法星依旧下着小雪,安塞尔随手扔掉带血的手套,回到巴酒。他路过吧台顿了一下脚步,很有眼力见的蓝衣小声说:“二哥在镜廊后面,他还要了一瓶爱德威。”
爱德威是一种消毒酒,一般也可以作为酒水售卖,只不过买的人屈指可数。
安塞尔眉头微皱,他脚步快了几分,打开镜廊的门,发现温楚并没有想象中的受伤虚弱,而是坐在温馨的阁间,对着一块电流屏幕通讯。
“以普通朋友身份?”温楚不知道听了那头说的什么,笑起来,“赤刃帮可没有天戈这样的朋友。”
安塞尔悄无声息地走到温楚旁边,看见屏幕里果然是那个讨人厌的安德鲁,像一块牛轧糖,甩也甩不掉。
牛轧糖:“我跟天戈的人说了劣法星需要一些医疗用品,希望星赫渡能支持,他们以这个条件想要和赤刃帮的老大见一面,帮主我哪能轻易联系到啊,就只好来找您了。”
温楚没有言语,安德鲁也不敢催,半晌后才听见他说:“安塞尔,你去吧。”
安德鲁喜笑颜开:“时间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好安排。”
安塞尔看见温楚抬眼看过来的询问神情,他心里稍动,好像心弦被不知名的深邃勾了一下,然后化作涟漪余波散开。
“……随时。”
“那安德鲁你看着办吧。”
温楚结束了通讯,给安塞尔倒了杯茶,问:“怎么样?”
“陈老三,也就是卖弟求荣的那位,我给杀了。小六的母亲,”安塞尔顿了两秒,声音变得温缓很多,“死得不痛苦。”
温楚指尖点着桌面,目光放空虚虚落在杯沿上,忽然说:“你觉得这像十六年前的那一次瘟疫吗?”
“不像,”安塞尔斩钉截铁道,“这一次只有零星几百人,虽然死亡率高,但是传播范围不远。”
半年前,赤刃帮内部有一青衣意外感染,循查踪迹发现了一个地下权色交易场所。
经查明是镏金刀背着干的,赤刃帮大怒这群钻空子摸利润的鬣狗,当即踢了镏金刀出局,再把这场地收入囊中,帮主大手一挥,由着温楚改成了巴酒酒馆。
接着感染的人开始变多,温楚把人隔离,控制得早才没传播出去,否则又是一场血洗。
“十六年前的疫苗劣法星生产能力有限,只有几支能用,先应应急,我已经送到巨鹿手里了,有什么效果会及时上报。”安塞尔说。
温楚敲桌面的声音停了,然后他轻轻应了一声。
天戈刚来劣法星两日,就已经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却也还是乐于出去和混小子聊天,一路上不知道被摸过多少口袋。
秘书对第一星系的物种也很好奇,问:“您不生气吗?”
阿瓦秀丽回了一个罕见的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