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会故作矜持,再三推诿,也不会趁机要挟,还全了颜面。灵慧之智,属实难得。无怪乎寒漪喜爱与她来往。
霍寒漪眼生笑意:“听闻过两日便是冬猎了,你可做好了准备?”
阿筝茫然:“什么准备?不是去玩的吗?”
霍寒漪哽住,无语凝噎。
“冬猎一年一次,乃是少有的君臣和乐的机会,能前去的臣子们也都被允许带上家眷。”
“行猎会有比试,不论身份,只要能拿到头筹便能得到父皇设下的奖励。”
“前去的公主、小姐们也得参加。”
原是这样。小秋是说过的,只是,阿筝刚学会骑马,还没到骑射那一步,便也没放在心上。
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端妃温声安慰:“往日也有公主们不善此道的,皆是由侍卫代射几只,也算应下祖宗们传下来的风俗。”
“届时,你与寒漪一起便好,当做游玩也无妨。”
阿筝听完冲着霍寒漪甜甜一笑:“那可有劳七皇姐带着拖油瓶了。”
霍寒漪笑着学她说话:“也有劳九皇妹跟紧冤大头了。”
“对了,听闻江少尹也会去,江宁这次竟也跟着兄长去。你不是选了她做伴读?到时,你们可熟悉一番。”
阿筝颔首。
巧了,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谈笑间,桐君已将膳食布好:“主子们先用膳吧。”
几人随即移步到膳桌前,这餐食虽是清淡,但也有些旁的重口菜色,显然是为阿筝准备的。
阿筝道:“有劳桐君姑姑了。”
桐君笑道:“七公主早就吩咐过,备些九公主爱吃的。奴婢顺水人情罢了。”
阿筝复又冲着霍寒漪眨眨眼,霍寒漪见状嗔她一眼。
这一餐,因着端妃的缘故,阿筝收敛许多,还是遵从了些礼仪。霍寒漪知晓她平日腻歪的做派,心里暗自好笑。
膳后,见端妃服药后,精力不济,霍寒漪便拉了阿筝回到自己的寝殿。
二人并肩倚在软塌上,说些悄悄话。霍寒漪道:“如今也算过去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阿筝把玩着她的手指,道:“七皇姐可是担心南采女那边?”
霍寒漪沉默一会儿:“父皇虽是将她贬入蓝汀苑,但却赐了元修金银器物来安抚他,甚至将御前的宫人也给了他。”
“元修昨日还来长定宫,想要央求母妃放过姨母。我以母妃身体不适推脱了,并未让他相扰。”
“可我却是看不懂了,难不成父皇只是迫于无奈才罚的她。在父皇心里,母妃所受的冤屈便不算什么吗?”
这话颇有些埋怨,若是从前的霍寒漪必不会将之说出来。阿筝知晓,如今是因为她极其信任自己的缘故。
见阿筝没说话,霍寒漪有些低落,声音发沉。
“你可会觉得我狠心?”
“七皇姐怎会这样想?”阿筝歪着头看她,“是她们先做了恶,又怎能要求苦主成佛?”
霍寒漪这才好受了些,心下熨帖。这些时日她如绷着的一根弦,如今虽是事了,但父皇的反应总是令她难受。
“你可知我外祖父听闻此事是如何做的吗?”
不等阿筝回答,霍寒漪喉间溢出一丝冷笑:“他竟主动上书,要求赐死姨母。还替姨母写了一封罪诏。”
“外祖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日后若是母妃犯了错,他是否也会上书要求赐死母妃?”
汝国公竟会这样?此举确实出人意料,无怪乎她来的时候,端妃脸色不虞。
“南采女知晓此事吗?”
霍寒漪顿了顿,一言不发。
……
蓝汀苑
荒草丛生的院落里,随处可见未经修剪长得杂乱的树枝。地面土色暗沉发黑,行走在此,裙摆不免沾染脏污。
南姝坐在院中,平静地擦着裙摆的泥土,见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手下一发狠将那处撕了个口子。
南姝的眼底愈发阴郁。
她的父亲,竟代她写了悔过书,还让她自请去守皇陵。她早该知晓的,父亲这人,向来如此,多年前抛弃了娘亲,如今也是放弃了自己。
南姝低低笑了一声。
“让你送的东西送去了吗?”
桃杏咽下了口水,连忙点头:“早已送了。十一殿下去求了端妃,但是被七公主拦下了。”
她这个侄女,倒是成长了。南姝淡道:“下去吧。”
“是。”
桃杏福身告退,走时又回看了一眼,见主子面上噙着笑,动作轻柔地撕着石桌上的那张纸,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张牙舞爪的魔物。
自从进了蓝汀苑,主子没有一蹶不振不说,反而时常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一般。
桃杏越看越心凉,只觉有一丝恐惧顺着小腿往上爬。
遂收回目光,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