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风眠抬眸,对上夏叙真诚的双眸。
他回握住对方的手,“必须愉快。”
夏叙掌心温热,指尖带着一丝凉意,骨节略施力道,紧紧与他短暂相握一下。
身边有个程子遥真挺好,人勤快踏实,少言寡语,跟他讲话时,他总能一脸认真听着,那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感觉,真不是谁都能有的。
偶尔干活累了,夏叙瘫坐在地上发牢骚,程子遥就把备着的凉白开或者苹果拿给夏叙。
夏叙接过苹果,大力一分为二掰开,一半给程子遥,一半自己吃。程子遥心满意足站在夏叙旁边,边笑边吃。
是的,现在连瓶装水都不敢喝了,三块钱接一大桶纯净水,能喝上一个礼拜。
夏叙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唯独有一点,让他觉得浑身刺挠不舒服。
宋风眠每天下班回来,总会先到试验田这边。
夏叙知道,他是需要素材,也能理解,但他的身体无法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发出指令的时候,细胞的逆反心理全都复发了。每回宋风眠抵达试验田路边,夏叙就跟后头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一样。
一回头,果然宋风眠站在那里。
连一向少言寡语的程子遥都说,“你俩,心有灵犀。”
夏叙嘴角一抽,连忙摇头否认,“咱可不跟他心有灵犀。”
逗得程子遥咯咯直笑。
远远就看田间的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宋风眠立马有种不祥预感。
宋风眠冲他们喊:“不许说我坏话!”
夏叙扁扁嘴。
程子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每回宋风眠出现,就是夏叙最煎熬的时间段。
夏叙适应不了镜头。
十次有八次,宋风眠悄无声息出现在夏叙身后,才刚举起手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点击开始,夏叙的身子板就开始变得不自然。
宋风眠无奈叹气,“之前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
视频素材他拍了有小四个G,虽然其中夏叙出现的画面不多,可少说也有几千视频了。
夏叙一脸懊恼,“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后背有虫子在准备咬我。”
“谢天谢地。”宋风眠说,“幸亏你没把我当狗。”
夏叙“噗嗤”笑出来,“如果是狗,我可能直接就跑了。”
宋风眠怔住,“欸?怎么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啊?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骂人?”
宋风眠翻了个白眼,“是你先说我是虫的。”
“你还说了你是狗。”夏叙紧跟着说。
两人一搭一语,三言两语就红了脸。
程子遥举起耙子,“噌”地一下横在夏叙和宋风眠中间。
因为速度之快,耙子叉上勾带的枯草,连带起一层泥土,“呼”地一下,弄得宋风眠和夏叙纷纷偏头呸了好几口唾沫。
“程子遥,你厉害了呀?”宋风眠抹了把脸。
夏叙双手抱臂,横在程子遥面前,“别怕,我罩你。”
躲在夏叙身后的程子遥,一脸无辜眨眨眼。
“好好说话。”程子遥轻声说:“别吵架。”
夏叙之前就猜测过,程子遥身上的烫伤。
宋风眠也说过,程子遥从小性格就偏内向。
几乎每个孩子,小时候都被父母教育过,不许乱碰东西,尤其开水壶油锅之类的。就算程父程母没有叮嘱过他,程子遥性子乖张,也不像是会胡乱碰东西的人。
夏叙抿了抿嘴,回头耐心安慰他,“我们没有吵架。”
宋风眠不知从哪拾来两颗又圆又大的石头。
他用石头“梆梆”敲了两下,对程子遥说:“我跟夏叙就和这两个石头一样,只要碰到一起就会发出声音,但不管怎么碰都不会碎,因为我们都没有真的生气。”
夏叙小声说:“他才是石头,又臭又硬。”
程子遥表示赞同,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夏叙!”宋风眠把手机揣进裤兜,迈开步子就去追夏叙,“你再说一遍!”
夏叙瞧着失控的狼狗朝自己扑了过来,但又担心会踩到自己刚播种在地的玉米,只能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又恨不得大步的跑了起来。
夏叙边跑边说:“不许踩到我的命!”
“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要想活命,我劝你立刻马上束手就擒,诚心诚意的向我说三遍‘对不起,我错了’,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
宋风眠嘴上威风着,可下脚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谨慎。
宋风眠起步太急,加上手机根本没完全放回裤兜,他迈开腿跑出去的第一步,手机就从裤兜口掉了出来。
程子遥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他认真擦拭去屏幕上的尘土,又沿着缝隙吹了吹。
望着不远处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画面,程子遥嘴角露出一抹单纯的微笑。
程子遥点开拍摄,然后点击确定。
西方天际,橙黄色霞光犹如一副生动油画。
一望无际的平原田间,少年扬起的衣角,和他热血青春的背影,在勾起脚下泥土的瞬间,也在描绘未来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