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只道她的脑子当真烧坏了,心疼地道:“姑娘究竟忘了多少事?罢了罢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不用担心,我和老罗哪怕出去做工,也不会让姑娘受委屈。”
容葭虽然感激她的好意,但却一点没往心里去,她关心的只有自己听到的那个词:“罗妈,你说的鱼塘,我想去看看。”
罗妈面露不解,劝阻道:“可是姑娘的身子吹不得风……”
“现在都入夏了,谅外面也不冷的,我多穿些就是了。”容葭笑了笑,执意要去,“雨停了便出发。”
罗妈见劝不住,只好从箱子里翻出衣裳和披风,帮着容葭梳洗穿戴。
菱花镜中,映出镜中人纤细小巧的面颊。一双杏眼微微上挑,猫咪般大而清亮,樱色的嘴唇丰润,给她苍白的面容添上了妩媚的生气,随着罗妈梳理乌发的动作,如枝头沉沉摇晃的海棠花。
上辈子的容葭相貌也算出众,但这副皮囊却更胜一筹,摄人的明艳被一丝丝病气冲淡,杂糅成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更让她心喜的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年仅十六,今生的一切都刚刚开始。
半个时辰后,容葭站在她唯一继承到的遗产前,抬手扶了下额头。
如罗妈所说,用鱼塘形容面前的大泥土坑,未免过分美化了。面前的土坑占地约莫十亩,大倒是挺大,只可惜里面不但没有一滴水,早已被枯枝落叶填满,其中还掺杂着许多难以分辨的杂物……简而言之,更准确的命名应该是垃圾场。
入夏的天气里,容葭心头凉飕飕的,语气艰难地问罗妈:“……这就是我们家的鱼塘?”
罗妈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不是这样,大少爷怎肯把它留给你?”
容家祖上确实经营过养鱼生意,时至今日,老宅的墙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渔具,不过看它们落满灰尘、甚至结了蛛网的样子,子孙后代们应当早已不做这门营生了。
正因如此,在容柏眼里,祖宗留下的破鱼塘一文不值,但对于容葭,却并不是如此。从小被父亲裹挟着一起钓鱼的她,深知一个道理:
哪里有鱼,哪里就有钓鱼佬。
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对于这个鱼塘,她心念电转间便已有了打算。
只不过,要清淤,要挖渠引水,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而且得花钱。
而她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穷。
穷到揭不开锅,穷到今晚靠什么下锅都还不确定。
想到这里,容葭转头询问罗妈,罗妈道:“家中还有些米,只是没有菜了。”
“不妨,我还有些积蓄。”一直默默无言,站在罗妈身后的中年男人说。
罗良材是罗妈的丈夫,自小学习木工,后来罗妈成为容家乳母,他也跟着入府为仆,只是本行手艺并没放下,容家也允许他做些外活。
容葭知道了他的本行,一下子确定这是个很快能派上用场的助力,再说了,主人让下人拿私房钱补贴家用,未免太说不过去。
“我有办法。”容葭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我们先回去吧。”
容葭回家的目的,是挂在墙上的那支竹制钓竿。前往鱼塘的路上,几人曾路过一条河,容葭只消看几眼,已经知道河中是有鱼的。
她现在的个子还有些低,伸长了手也够不着,罗良材见状上前帮她取了下来,问道:“姑娘要这个鱼竿,莫非是想去钓鱼?”
罗妈也很意外:“这……确实是个办法,可姑娘哪里钓过鱼?”
她只道是容葭突逢变故心中不爽利,想在他们二人面前逞强,好说歹说地阻拦:“姑娘的身子才刚刚好一点,还是在家将养几日。”
“几日后,家中便能好起来么?”容葭只是淡淡反驳。
罗妈一时语塞,刚觉得面前的姑娘分外陌生,笑容便又回到容葭脸上,她手里抓着那支钓竿,打趣道:“莫不信我,我在睡梦中得了祖宗真传,钓几条鱼罢了,手到擒来。”
这话实在让人难以取信,罗妈露出狐疑的目光。
她不知道的是,容葭说这句话,绝不是大言不惭。
容葭有一个秘密:她有独特的招鱼体质。不论是她自己抛竿,还是坐在某人身边,鱼咬钩的概率便会明显大幅上升。
前世她是钓鱼圈中狂揽无数比赛冠军的知名女博主,成绩好到屡次被要求检测是否作弊,但无数心有不甘的质疑声,最终都变为了抱怨,吁叹运气对她的偏爱。
容葭不确定换了壳子之后这种运气是否还会眷顾,但抛开运气,她的钓技一样经得起考验。
这一世虽然不能再做博主,但容葭还得靠她的看家本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