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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谋定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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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西南隅,钦天监。天色未明,露华微凝,铜漏滴水声尚未止,忽听“咯吱”一声尖啸,震得整座观象台为之一颤。

青铜铸造的浑天仪剧烈晃动,枢轴错位,轴轮咬合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古神苏醒的低语。老监正一声惊呼,踉跄扑上前死死抱住那台如天之眼般的仪器,却眼睁睁看着代表“荧惑”的赤铜星球脱轨而出,携着火红的轨迹砸向紫微垣刻盘。

“荧惑守心……”他嘴唇颤抖,发髻松散,额角青筋暴起,仿佛看见了万劫之兆。

那赤铜球咚然一声,正撞在帝星所在,铜盘上原本刻着“紫微”“天皇”字样的星象位点瞬间龟裂,仿佛一场有形的天谴。

“天象逆行……帝星受冲……”

司正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掌中罗盘应声裂成两半,细碎的磁砂在台砖上散成凌乱北斗。几名年轻的钦天监弟子吓得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窗外骤然传来刺耳的哗啦声。乌鸦不知从何而起,黑压压的一片从远处太液池畔掠来,直扑奉天殿金顶。金瓦覆雪,被乌群遮蔽得光芒尽敛,仿佛大明天命上空突然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黑幔。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老监正跌坐在檐下,口中呓语出《短歌行》中的谶诗,声音颤抖如风中落叶,魏晋时期曹操曾在出征之前横槊赋此诗,本欲取得全胜,却因这诗中这句不详之语而遭赤壁兵败。

“此,乃兵祸之兆……”。他挣扎着起身,踉跄奔下观星台,捧着碎裂的罗盘与星图欲直奔乾清宫,面见圣上。天心异变,荧惑守心,此非小事!

谁知刚转入丹陛门前的回廊,便撞上一队仪仗缓行而至。螺钿宝舆之下,一人穿貂裘、束金带,面带含笑地站于风雪中,正是掌东厂权柄,位高权重的司礼监掌印王振。

“哟,监正大人深夜不眠,可是为哪般?”王振语气温柔,却如同锋刃藏于锦袖。身后随从小心翼翼捧着玉盏宝函,赫然是要呈给皇上的新进珍玩。

“天象有异,荧惑脱轨,帝星受冲!”司正慌不择言,尚未行礼便欲越过他向乾清宫奔去。

王振却一伸手,拦住他去路,袖中半露的佛珠在烛火下晃动:“这等星象之说,于国运不利,于圣心扰动,岂可轻言?你是想惊了陛下?”

“可这是天命所示!”司正怒急,额头冷汗如浆,“若不早禀,恐……恐有刀兵……”

“够了。”王振脸上笑意不减,语气却冷了三分,“宫中不信此道已久。你若执意言之,反倒像是在暗喻圣上龙运不稳,存心不臣!”

司正面如死灰。王振不再看他,只淡淡道:“天寒露重,监正回去歇息罢。陛下已命我今日勿扰政务。你若有忠心,便是守住钦天监的宁静。”

他拍了拍司正的肩膀,力道不轻。随即转身带着人往乾清宫去了,镶金貂裘扫过积雪,步步沉稳。

风雪中,老监正站在廊下久久未动。身后的钦天监弟子欲言又止,终究无人敢出声。

高处的乌鸦盘旋不去,发出一声声低哑的聒噪,仿佛在预言着什么。

子夜将尽,风入朱墙如丝。尚宫局深处,杭令薇倏然惊醒。

榻上暖香犹在,指尖却冷如冰水。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层细汗从鬓角滑落,枕边摊开的《九边志》无风自起,书页哗然翻动,定格在一幅绣着血色残阳的插图上,长城烽烟,草原铁骑,一枚朱红印蜡在图页之上缓缓滴落,仿佛预兆未至的浩劫。

几乎与此同时,郕王府西阁灯火犹亮。

朱祁钰正伏案夜读,手边未拆的密信火漆微微泛起赤光。窗棂之外,一轮诡异的红月高悬在沉沉夜幕之中,仿佛天地间被某种不祥之力牵引,而他尚未察觉,这封密信里,藏着扭转朝局的关键证据。

此时乾清宫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王振恭敬地跪拜在殿前,双手高举着漆金玉盒:“陛下,乃是安南进贡的奇珍异宝,南海火珠、鸵鸟毛扇、琉璃龙骨……皆是千金难求之物。”

朱祁镇坐在御座上,唇边漾着得意的笑,披着明黄龙袍,玉如意轻点扶手:“好,好!朕的大明,四海升平,万邦来朝,这便是天命所归!”

王振堆起满脸笑意,声音油滑得几乎滴出蜜来:“陛下圣明,仁德播四海,神武临四方。如今万国献瑞,连番邦小国都知礼敬大明,实乃我朝鸿运之兆。”

朱祁镇将玉盒拨向王振,指尖随意一挑:“这些赏你一半。先生自幼伴朕左右,谋划多端,劳苦功高,朕甚喜之。如今有这些奇珍异宝,朕怎能吝啬?先生喜欢的,尽管拿去。”

王振连忙俯首谢恩,声音哽咽:“奴才不过尽些微末之力,蒙陛下如此恩宠,死而无憾。”

朱祁镇摆摆手,神情甚是欢畅,忽地又似想起什么:“对了,漠北那边,可有瓦剌使者入贡的消息?”

王振眸光一闪,片刻迟疑,却又笑意如常:“启禀陛下,太师也先已遣人传讯,说过了上元灯宴便入京朝贺。据说随行使团足有五百人之众,个个有高头大马,礼数周全。”

“五百人?”朱祁镇挑眉,“倒比往年多了不少。”

“是啊。”王振垂首掩唇,低声道,“太师也先说了,愿献九白骏马,愿效中原之礼。”话语恭顺,语调却掩不住内里的轻佻。实际上,那瓦剌所谓的“使团”不过区区二百余人,其余不过是王振虚报以中饱私囊的空头数字。他已暗中拨了十万两银,用于接待、赏赐、祭典之用,到时左右扣抵,再添几笔人情往来,也无人会细查。

更何况,这位皇帝从小依赖他,最信他不过。他只需在朱祁镇面前叩个头,眼角一抹泪光,这位天子便会收起怒意,反过来安慰:“先生勿忧,皆因朕用人不明,都是他人之过。”

朱祁镇听得高兴,又起身踱步,边踱边笑:“甚妙甚妙,若这也先识时务,朕不介意再封他几级,多赏赐几匹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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