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道:“一言为定,不过香帅似乎并未有异常?”
楚留香道:“我虽不受影响,却不知该如何破阵,探花看该如何是好?”
李寻欢道:“破阵不难,当先要找着百里才好。”
他眼前一晃,似乎又有异样,楚留香道:“探花不觉得空气中有异常么?还是屏息的好。”
李寻欢看他一眼,虽未觉得异常,依旧是屏息了,果真的异样已不在,“好,我们速去找百里。”
奚百里离得并不远,十步之外,一向粗线条、身体状如牛的汉子竟然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正哀哀哭泣。
两人对视一眼,李寻欢道:“破阵不难,找到阵眼便可,我心里已隐约有数,只是百里……”
楚留香意会,点头道:“探花尽管施为,有我在呢。”
李寻欢看他,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异样,刚才那个温软厚实的怀抱不期然闯入他脑中,他忙的转身,摒弃杂念,屏住呼吸,找准方向而去。
在他身后,楚留香被他那样的视线盯着,竟不由一阵脸热,缩进袖中的手握得死紧,又缓缓放开,一切只为救人,怎会有不该有的杂念呢?真是该死啊。
甩脱杂念,不费吹灰之力的托起地上的奚百里,蒙了他口鼻,一转身,眼前景物忽然快速消散,树篱不见了,视线之内有一株合抱的元宝枫,小径宽了许多,直通元宝枫下,树下正站了一人,负手而立,十分潇洒,此人正盯着他们笑,眼神是善意的。
奚百里缓缓回神,从楚留香束缚中挣开,摸了摸脑袋,瞧向那人,“师父,我这是……啊,我……”
那人摇头道:“笨徒儿,我都不愿承认你是我教的,真是不知长进,徒有那么大块头。”
李寻欢不知何时已站在楚留香身侧,闻声笑道:“师叔若说联合孙夫人设下这十分霸道的迷魂阵,仅仅是为了考较徒儿,我可不冤死了么,我虽称你一声师叔,却未曾受过你一招一式的传授。”
那人笑,“便冲着我一路瞧着你长大的情谊,对你考较一二有何不可,便是你师父在,也没话可说,只是你啊,还是嫩了些,该多向香帅请教才是。”
李寻欢道:“所以我一路过关斩将的闯过来,原来是师叔代师父对我考较来着?这考较未免太严厉,一不留神便会有性命之忧。”
无论是洞庭五老,还是诸葛刚,抑或是吕凤先及伊哭,对他都是丝毫没有留情的,洞庭五老不说,其他几个人也不是此人可以支配的。
那人摆手,“这个随后再说,香帅有礼,鄙人褚无量,早闻大名,缘悭一见,今日见之,不胜荣幸。”
楚留香悚然动容,“莫非是二十年前名动京师的三眼神探,兵器谱排行十六的无量神剑褚先生?”
褚无量道:“早年虚名,不足挂齿,倒是香帅不畏迷魂阵之威,尚且救了这两个小子,后生可畏啊。”
楚留香道:“勉力为之,褚先生谬赞。”
李寻欢道:“我倒好奇,师叔何时与白沙屿孙夫人交情匪浅,且到了联手的地步。”
褚无量道:“事出自然有因,我会详细为你解释,你说到考较倒也不假,我虽对你熟知,有人却想瞧瞧你的本领,试试你的功夫。”
李寻欢道:“以至于师叔会拿百里来胁迫我?既要考较,当面出手便是,何必这么多花招。”
褚无量道:“若非以百里迫你,以你个性,如何肯全力以赴,显露出真本领来?而若非你有真才实学,如何能代表你父亲出面?”
李寻欢一惊,“我父亲?”
褚无量道:“这说来便话长了,我长话短说,兵器谱已排了三届一甲子,第一届兵器谱出时也在京城,百晓生扬言江湖,一月内定出兵器排名前三百位,且列了范围,女子不排,□□不排,邪恶势力不排,当时除却此三不排中人,其余大半江湖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波及,据统计,那个月内,因兵器谱牵连死亡者达八百余人,其中三十七位成名宗师,另有九位在朝廷尚有官职,如此伤亡,朝廷怎能坐视不理,后来又因朝廷追究而伤亡百余人,此时想来依旧心惊。”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四十年前第二届兵器谱排名,牵连死亡者竟高达千余人,因朝廷的事先干预,伤亡亦是不小,所以二十年前,无论兵器谱造出多大的动静,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干预,反而大大降低了死亡人数,当时牵连者不过五百余人,如我等排入兵器谱且官职在身的人,也没有多大伤亡,其实,另有内情。”
李寻欢一惊,“莫非……我父亲他……”
褚无量道:“不错,二十年前,朝野联手,选出了九位德高望重、急公好义之人组成团队,对兵器谱排名中发生诸事进行实时监控,防止事态过激,最大限度减少伤亡,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只是过程之惨烈,每每回想,仍觉心惊。”
李寻欢道:“我父亲他……并非江湖中人,怎会……”
褚无量道:“不错,可你父亲急公好义、热血好客之命满天下,当年提起‘玉面孟尝’,谁人不晓,不说别的,单是你府上门客,少时十余人,多时百余人,因你父亲与朝廷与江湖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时九人之中你父亲是头一位被确定下来的,只是你当时还未出生,不知罢了。”
李寻欢道:“我印象中父亲对江湖事十分倦怠,若非我体弱不得不习武强身,该是与江湖毫无瓜葛的。”
褚无量道:“因二十年前之事太惊心动魄,太血腥残忍,那之后你父亲遣散府中门客,断绝所有往来,再不容人提起旧事,但你何不想想,你师父隐居世外已久,早已不理尘事,如何肯收你为徒?一个朝廷郎中有这样的面子么?”
李寻欢低下头去,“我与父亲书信往来中,父亲对我结交绿林朋友词严令色,痛加申斥,原来……”
褚无量道:“你父亲的心意我明白,可你已在旋涡之内,想脱身怎么可能,与其随波逐流,不如做个弄潮儿。”
李寻欢低头,默默不语一会,忽然道:“此事牵连之人朝中除去师叔与家父,可还有旁人?”
褚无量道:“尚有一位将军,这位将军后来受封异姓王,却又勘破红尘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