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文化课对于偏科严重的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父母为此愁白了头,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老师们也几乎都放弃了他,将精力转向那些有希望的学生。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走艺考这条狭窄而充满不确定性的路。美术老师看过他的画,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说他有天赋,是块料,但需要系统、专业的训练。于是,“去省会星城参加美术集训”成了他现阶段唯一能抓住的目标,也是他灰暗青春里,唯一能看得见、能触摸到的一缕光。
星城,HN的省会,一个比莲城大得多、也繁华得多的城市。据说那里有最好的画室,汇聚了来自全省各地的美术尖子生,有更专业、更严苛的老师。路远对此充满了向往,那种向往不仅仅是对提升画技的渴望,更像是一种对新生活的憧憬,一个可以让他暂时逃离“不及格”的标签、逃离熟悉压抑环境的避难所。
他摩挲着速写本的封面,那上面已经有些磨损了,记录着无数个偷偷画画的瞬间。他想起父母为了凑齐去星城集训那笔不菲的费用,私下里低声商量着要不要把家里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卖掉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无奈、期望和担忧的神情,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愧疚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但他心底更强烈的,是对抓住这次机会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心。他必须画出去,画出一条生路,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也是对父母沉重付出的唯一回报。
他低头继续画着,夕阳的光芒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好长好长,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远行。速写本上,一棵倔强的小草正从坚硬的石缝中奋力钻出,细小的叶片向着阳光舒展,笔触坚定有力,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就像他自己,虽然在名为“学业”的巨大石板重压之下,遍体鳞伤,却依然渴望着能挣脱束缚,触碰到更广阔、更自由的阳光世界。
“路远!路远!你小子果然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被老头叫去办公室训哭了呢!”一个咋咋呼呼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如同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小树林的宁静。
路远抬头,看见聂少华正扒开树枝,带着一身落叶和一贯的坏笑,朝他大步走来。这个家伙,总是精力旺盛得像个永远不需要充电的永动机。
“数学老师找你呢,你倒好,跑这儿躲清静来了。”聂少华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路远旁边的石头上,好奇地探过头来看他的画,“哟,又画上了?我说你小子,真是个画痴。不过说真的,你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是啥啊?”
路远合上速写本,没好气地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有事!天大的事!”聂少华眼睛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说,“关于去星城集训的事,我决定了!”
路远心里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你决定什么了?”
聂少华拍了拍胸脯,脸上是那种即将实施“伟大”计划的、憋不住的得意表情:“我,聂少华,经过深思熟虑(其实也就想了五分钟)后,决定——跟你一起去星城!”
路远彻底愣住了。他看着聂少华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那双闪烁着冒险光芒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聂少华?去长沙学画画?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甚至荒谬呢?这简直比让他考上清华北大还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