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衡将脑袋埋在牧溪颈窝,良久才离开。
“果然是劣质草药的味道。”范衡将手伸进牧溪的胸口探了探,粗粝的质感告诉他牧溪的伤根本没得到好好的治疗,玄鸮堂为了让杀手们快速恢复清醒,从来不会顾及他们的伤势会不会恶化,他绝不会再让牧溪待在那种地方。
范源心虚的转过头不再搭话,要是让范衡那小子先恢复意识,他就没有机会好好盘问牧溪了。
“阿牧,”范衡轻轻梳理着牧溪凌乱的长发问道,“把你在汴州调查和被抓的经过告诉我好不好?”
牧溪将他在汴州调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范衡和范源,汴州的庸客市场在几天前确实将一本毒蛊残卷作为拍卖品向来自五湖四海的客户兜售,当那次拍卖会的规模并不大,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帮派首领几乎都没有参加,有的只是相对富庶的商人或者地方员外,最终由郭北城买下,当然,也花了近十万两白银的巨款。他就一直暗中跟踪郭北城,希望能探知郭北城要用这份毒蛊残卷去干什么。
郭北城买下毒蛊残卷后连续两天,都住在汴州的迎宾客栈中,没有与外界联系,直到第三天半夜,郭北城拿着残卷离开迎宾客栈,来到郊外的一处树林中。
和郭北城见面的人带着漆黑的面具,从身上的包袱里交给郭北城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你们什么意思,用这两个货色骗我,我要的是段丛飞和他老子的脑袋!”郭北城一挥手将人头扔的远远的,“我也是鬼迷心窍,听了几句江湖传言便轻信了你们的能力,不过是一群坑蒙拐骗的江湖混混罢了。”
说着郭北城便要转身离开,下一刻却被戴面具的人出手点住了穴道。
“不好意思,你只是我们用来暂时掩人耳目的工具而已。”戴狐狸面具的是个声音尖细的男人,男人轻轻吹了几下口哨,从夜色伸出钻出几个黑衣人开始熟练地搜着郭北城的身,不出意外地在郭北城身上找出了毒蛊残卷。
没一会儿,男人便气急败坏地揪住了郭北城的胡子叫骂:“老狐狸,剩下的半份藏哪里了!”
“我跟你们这些狗没话说!”
这是郭北城最后的豪言壮语,接着,他便被那群人捆成了麻花向更深的夜色行进。
牧溪想要继续跟踪的时候忽然被暗器射中了后背,接着便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便是在昏暗的地牢,紧随其后的便是老掉牙的审问手段。
“属下并未暴露身份。”牧溪信誓旦旦的说道,在地牢见到范衡那一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范衡怎么会这么快找到他。
“我知道,”范衡轻声安慰着牧溪,“你再想想有没有遗漏重要的信息。”
牧溪仔细思索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
“二叔,有能力在牧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暗算成功,这样的高手怕是不多。”范衡面色凝重,牧溪的感知相当敏锐,对方要么是个潜伏高手,要么是个暗器高手。
“与汴州卖场有关系的话……”范源摇头道,“那就很可能牵扯到朝廷方面的势力,甚至可能牵扯到帝王之家……嘶!”范源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同时范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牧溪,你听着那个戴狐狸假面的人声音尖细对吧?”范衡再次确认道,牧溪点了点头。
“太监……”范衡坐在椅子上低声说着,“皇室居然也下场了……这个太监究竟是听谁之命灭口的?”
上一世皇帝死于刺杀,这一世要是再次重演,身为刺杀组织的玄鸮堂同样会再次陷入危机,当朝皇帝叔伯兄弟并不少,范衡隐约记得当时皇帝死后,即位的是……九王!那个穷兵黩武的昏君,拜这昏君所赐,宛城百姓饱经战乱之苦,范衡眼睁睁看着那些官兵和异邦人将那些老弱妇孺当成奴隶,军功,泄欲工具,以及……食物。没有人想死,可他们都痛苦的死去,在遍布腐尸白骨的焦土上,拥有好生之德的苍天反而成了最大的笑话。
这么可怕的未来,一定要阻止,杀掉九王不难,可最重要的是除掉九王背后的势力,这一点玄鸮堂做不到,只有庙堂才能对付庙堂,范衡想起了在异兽苑偶遇的左丞钱万里,不行,不能轻举妄动,立冬收集的官场名单中钱万里也是九王的老师。汴州不是玄鸮堂的地盘,况且在天子脚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饶是思源山庄和玄鸮堂联手也未必能渗透进去,要是有渠道能够了解朝廷现在的局势就好了,范衡忽然有些惋惜没能活捉鲁成图,至少他与汴州很多达官贵人私交甚密。
牧溪看到范衡一直眉头紧锁,便走到范衡身前轻轻将手搭在范衡肩上,“要是皇室真的下场了,又何必非要借郭北城的手去拿残卷呢?”
范源缓慢在房间内踱步,“这个我们无从得知,至少他们并不想张扬此事,可衡儿把汴州卖场老巢给掀了属实太引人注目了,现在只好暂时让玄鸮堂汴州分部彻底隐匿,暗中调查,一旦有蛛丝马迹,立刻向总部汇报。”
“现在玄鸮堂很可能有叛徒,让汴州分部的人跟二叔秘密联络为好。”范衡提醒道。
“嗯,我知道,”范源不可置否点了点头,“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们两个先回思源山庄好好养伤,尤其是你,衡儿,别再整日变着法儿作妖了,你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了。”范衡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其实伤的一点都不轻,估计现在还在强撑。
“属下会照顾好公子的。”牧溪信誓旦旦保证道,有他在,就不会让范衡靠近半分危险。
“比起我,你才是最该被照顾的,”范衡突然伸手将牧溪拥入怀中,“好好休息吧。”
牧溪只觉左肩一阵尖锐的刺痛,意识再次陷入虚无。范衡将牧溪抱回床上,轻吻牧溪的唇角,随即走到门外,吩咐赶来的仆从准备他要的药材和绷带。
范源看着范衡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呆若木鸡,他终于明白牧溪那天晚上会失去控制般地将刀指向范衡的脖子了,太强势了!而且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谴责的强势……
“二叔,”范衡吩咐完之后便将话锋直指范源,“可以告诉我你对牧溪到底说了什么吗?”
“这个有必要告诉你吗,你可以等牧溪醒来问他啊。”范源没好气地看着帮牧溪掖被子的范衡说道。
范衡走到桌前试了试茶水的温度,便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了起来。
“是警告牧溪不要忘了他仆从的本分,还是威胁牧溪不要干出任何有辱玄鸮堂门风的事情,恐怕二叔还将以色邀宠的罪名扣在牧溪头上了吧,”范衡放下茶杯自顾自的猜测起来,“牧溪那笨蛋肯定又要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对我的忠诚,而二叔想必又会拿出堂主的架子让牧溪认清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的的事实。”
范源不禁好气又好笑,感情在范衡心里他就是这么墨守成规的老顽固吗,不过让范衡这么误会也好,范衡要是知道牧溪现在已经痴情的何种地步……有点可怕,范衡这疯子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他真不敢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