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范衡低语道,“如果你不想让我一寸寸割下你的皮肤的话。”见姜品茗面露犹豫,范衡拿出匕首削掉了连着头发的一块头皮,姜品茗有疼又怕,端起碗来大口喝着。范衡撕下姜掌柜一截衣摆,席地而坐慢慢等待着药物的效果。
“还疼吗?”范衡注意到姜品茗脸不再紧巴巴皱在一起,急忙问道。
姜品茗茫然地摇了摇头,奇怪,明明是断臂之伤,喝了范衡递过来地可疑药水之后,疼痛竟然离奇地消失了……
范衡若有所思地拿匕首戳了戳姜品茗的断臂,又抬手把姜掌柜腿上地长剑拔出,姜掌柜痛呼一声,随即捂着伤口趴在地上。
“你想要钱是吧!”姜掌柜拼命爬到范衡脚边,讨好地说道,“多少钱都可以,放了我们,以后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我在这里用人格跟品香楼的未来担保!”
“我是范衡。思源山庄二公子,”范衡从地上站起,朝姜掌柜恭恭敬敬作揖,嘴里却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品香楼掌柜喜男色,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儿子也跟着祸害那些天真幼稚的稚童,甚至曾经害的几位幼童谷道破裂而亡,你们花了不少钱摆平吧。你说,要是思源山庄的二公子被你们玷污,你们要破多少财才能消灾呢?”
当听到范衡自我介绍的时候,姜家父子就彻底傻眼了,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周身连个像样饰品都没有的男人是思源山庄的人啊!还是思源山庄二公子,这下真完蛋了!
“那几个幼童都是签的死契,”姜掌柜坐在地上拼命申辩道,“我们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是他们身子太弱了,怎么,范衡公子是想替他们主持公道吗,就算主持公道,也得让官府的人来管吧,这事闹大谁都不好看,你说个数,我们倾家荡产都赔给你!”
“你赔不起。”范衡平静的将剩下的茶水收好,“我也不是要主持公道,既然天道不公,我这次就顺天而为,让你们也看看强者之下的弱肉该怎么承受屈辱和疼痛。”
“你……”姜掌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范衡重新拿出的匕首,思源山庄看似乐善好施,实际跟玄鸮堂同根同源,只要惹到他们,遭受的绝对是令人无法想象的报复,范衡语气温软,可下手一点也没有手软,简直跟地狱里定人罪名的判官一样,冷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姜品茗忽然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范衡,我现在感觉不到痛了,你又能拿我怎样!”既然早晚都是个死,恶心一下这个混账也好!
范衡诧异地歪头观察着姜品茗,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对,你不会痛,但你还保留触觉,视觉,听觉,幻觉,嗅觉,会恐惧,会窒息,会恶心到苦胆都呕出来,不妨猜猜看。我会怎么对你?”
“不过您会痛,”范衡一脚踩在姜掌柜伤口上,“那就代替他痛吧。”
过了漫长一个时辰后,范衡扬起朽烂的衣物盖住血水,屋内已经没了姜家父子的身影。屋里充斥着鲜血,呕吐物和排泄物的味道,范衡映着烛光擦了擦手腕上溅的血迹,又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果然不可避免沾染上了腐烂的气息。范衡管不了那么许多,起身往更深的黑暗处走去。
深夜,阴暗的金陵城窄巷尽头,范衡面无表情看着疯狂吞噬同类的老鼠,刚才姜品茗失去痛觉已经让他猜到那碗茶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可药物在人身上发挥着实有些慢,如今时间紧迫,范衡只好找了药效吸收更快的老鼠验证自己的猜测,果然,嗜血的老鼠,已经是完全可以证明莫如歌那杯茶里就是逆生。
好一个老实本分的莫如歌,刚一见面就递给他和牧溪一杯搀有逆生的茶水,还冠冕堂皇说要调查沧海余孽,贼喊捉贼也不过如此。
临渊卖场内部绝对有鬼,郑老板,莫如歌两人之间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范衡在巷子中踟蹰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了夜探临渊卖场的打算,临渊卖场内部说不定像浣柳派那样,充斥着服用逆生的疯子,他身上的血腥味势必会打草惊蛇。
天刚蒙蒙亮,牧溪从床上醒来,却没有感受到身边人的气息,急忙转头四下寻找,没多久,范衡端着茶点不紧不慢回到屋里。
“早上有点饿,就先起床找吃的去了。”
范衡放下托盘帮牧溪拢了拢被子,牧溪没有说话,反而伏在范衡脖颈间嗅了一会儿,范衡心虚的往后躲了躲,为了遮掩身上的味道他特意去洗了个澡,没想到牧溪这么敏锐。于是范衡将昨晚的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牧溪,除了他杀了姜家父子。
“姓莫的居然藏了这么歹毒的心思!”牧溪愤怒地捏紧范衡的衣袖道,昨天他还差点喝掉那杯掺了逆生的茶……
范衡转身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递给牧溪道:“我们充其量表现出了对毒蛊残卷的兴趣而已,莫如歌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致我们于死地,他所用的逆生跟浣柳派所藏匿的究竟有何关联,沧海在金陵抓人进行药物实验的传说是真是假……究其根本,还是要搞清楚沧海跟毒蛊残卷的来源去向,这些问题要追查真相恐怕只有亲自去临渊卖场内部搜寻了。”
“公子想再次探查临渊卖场?莫如歌对我们的杀意昭然若揭,倒不如直接抓了他拷问一番。”莫如歌武功不高,活捉并非难事。牧溪利落的穿上衣服,随手抓起发带挽着头发准备抓人。
“可他是传递消息的高手,光是他驯养的蝴蝶就可以帮他追踪和散布阴暗角落的信息残渣,”范衡慢条斯理吹着茶叶,“抓他等于暴露玄鸮堂的敌意,从逆生来看,他至少不想让我们那么快死,我们身上存在的利用价值也正是我们搜寻信息的筹码。”
牧溪坐到范衡身边沉默地抚着茶壶,自从遇到范衡,他所经历的一切彷佛都向着偏离既定路线的方向发展,或许沧海的阴谋早就有之,如果不是去年端午遇到范衡,恐怕他现在已经生死不知,怎么会在这里跟范衡商讨计划……等等!牧溪脑中忽然炸出一条信息。
“亲眼见过逆生受害者的人,除了浣柳派内部知情者,只有属下一个活口。要是这个假设成立,那属下,乃至知情的堂主,庄主,跟公子,都会成为他们灭口的目标,而阿一则是泄密者,也只有他有权限查到属下的详细行踪。还有巫山派,当时跟巫信礼见面的时候,阿一也在,现在巫山派也已经回天乏术。”
“为了灭口吗?”范衡呢喃道,上一世牧溪并没有在端午晚上跟他见面,可这么重要的信息,牧溪要是跟二叔汇报这件事,他上一世没理由不知道,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牧溪没有亲自会见二叔,而是告诉了阿一,可阿一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从此牧溪便被刻意边缘化,甚至在执行任务中沦为阶下囚也无人在意……范衡越想越心惊,原来上一世仅仅是没有过多关注那些死士,便惹出这么多事端来。如今牧溪好好待在他身边,二叔也被父亲护的很好,既然事态已经改变,就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只能见招拆招。
牧溪顺着解释道:“如果我们昨天放松警惕服用了逆生,便很容易成为他们控制的对象。届时,逆生加上毒蛊残卷,逆生可以让人不计后果的施暴,而毒蛊残卷则会激起人们的野心。江湖之人必然为了自保相互猜忌,为了利益相互倾轧。当他们斗得身心俱疲的时候,便是沧海清算的最佳时机。”
牧溪的解释已经最大程度还原了现阶段能够猜到的沧海的目的,范衡不禁从后面亲昵地环抱住牧溪,“我的阿牧这么聪明,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牧溪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压下了心中的旖旎之念,平静回答道:“公子再探临渊卖场的时候,务必让属下一起前去。”环着牧溪腰部的手臂一僵,牧溪转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范衡不想带着他一起去。
“我想今天晚上拍卖会开始后再探查临渊卖场,你负责保护好司徒杏儿跟巫信礼。”范衡收回手臂板着脸说道,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让牧溪涉险?
牧溪正色道:“司徒杏儿和巫信礼由兀鹫负责就好,属下的任务是寸步不离跟着公子。”
“寸步不离?”范衡冷笑着将牧溪横抱到窗前的春凳上,猛地扣住牧溪的腰道,“还是远了点,我可以让我们的距离近到连你都忍不住伏在这里喘/息的程度,不如就此让你今晚在床上寸步难行如何?”没错,这一世能跟牧溪有这种距离接触的只能是他,至于上一世牧溪那些不堪的经历……那些混账,别说碰牧溪了,只要多看一眼牧溪他就剜掉他们的双眼。上一世他没有放过那些王八蛋,这一世,他也不介意像昨晚那样再杀一回。
牧溪非但没躲,反而支起上身贴在范衡耳边小声道:“悉听尊便,不过我并不觉得公子现在能做出那种事。”范衡真正想要的样子他见过,现在的范衡哪里有半点精虫上脑的样子,充其量就是赌气般的威胁罢了。
范衡挫败地放开牧溪,完了,这下真被牧溪给拿捏了,只好重新说着理由:“拍卖会举行的时候,很可能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变故,我留你在拍卖会,也是为了能够及时做出处理,兀鹫到时候很可能无暇分身,而且,我只是暗中探查,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万一引起注意反而弄巧成拙。”
“可是……”牧溪还想反驳,就被窗外的熙攘声吸引了注意。
范衡打开窗户往楼下街道一看,大批武林人士正往东边的街道赶去,路上还在交头接耳说着些悄悄话,不过统一的是,他们脸上无一不挂着惊恐的表情,范衡连忙跟牧溪一起下楼打探情况。
街角尽头,朝阳的映衬下,一具全身赤裸面目全非的尸体静静躺在青石地板上接受众人的围观,范衡一眼看出,是一具死于逆生的尸体,只有中了逆生的人,才会将自己全身的皮肤抓到这种皮开肉绽的地步。
“这是谁?”
“听说是浣柳派的柳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