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卿一下午还真赢了孟不疆不少。孟不疆结了账,宣布散席。
“去把谢家店铺新进的那对满圈金丝翠买下来,”李明卿挥着票子对孟不疆的仆从说道,他膝头坐了一下午的姑娘此时一噘嘴,他就又添了一张说道,“还有一对满紫的也买下来,配我们锦月今天的鹅黄衫子。”
心满意足的,李明卿把锦月抱下去,长腿分开,一只飞凤靴搭在另一边的膝上,自己掀盖喝了一口茶,“少侯爷,今天咱家吃什么?”
如今他日日跟着孟不疆混,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他们的局有时至晚方散,有时散得早,李明卿就一路跟进孟府蹭饭。
“去腾蛟楼吃,今晚赵岂石回来,给他接风庆功。”孟不疆说道。
李明卿喝茶的手一顿,看向孟不疆,“少主,这事怎么没提前和我说?”
“请你还用提前?你哪天没空?”孟不疆瞥他一眼。
就是不能提前告诉你,这场宴才起效用。
“孙三,你可真不够意思,我家老三今天回来的事少主不告诉我,你也不告诉我。”
停月楼外车马连绵,都是孟不疆一行人去吃席的队伍,孟不疆的车子先走了,李明卿晚一步,站在马车前,指着一个叫孙三的帮闲抱怨。
这孙三是孟不疆身边的老人了,靠长久巴结少主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做,眼下因为臭味相投贪财好色,和李明卿混得也很好。
“哟,这么心急,想情郎啦?”孙三打趣道。
李明卿拿手里带子一打他,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帘子撂下,李丑坐在车内,换下一副浮浪的神色,面目沉沉。
从孟不疆事出突然说要夜宴赵硙的时候,李丑就觉得有鬼——把她和岂石临时聚在一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孙三是孟不疆最贴身的跟班,并且奸坏有余,城府不足,李丑找出赴宴前唯一的机会,探了孙三一探,没想到真探出了东西。
情郎。李丑静静地坐在车里,捋清了这事的原委:第一,她把草包演得很好,孟不疆相信了,于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草包还能当上老大。
第二,她为不能和小粉玉圆房找的借口是——前面被砍了一刀,小粉玉转头汇报给了孟不疆。
于是,孟不疆猜测自己是靠屁股当上的老大,而帮派真正的老大是赵硙。
这场宴会,就是要验证自己和赵硙是不是真的有断袖之情。
断袖之情,莫名其妙,子虚乌有,但李丑必须演成真的,只要这场戏演成了,孟不疆就会彻底相信自己,然后镇南侯就也会相信,相信自己是个无害的草包。
这就够了吗?
不,不够。老侯爷心窄妒才,所以忌惮着自己,宁杀不用,弥光和岂石在他手下也时时面临着功高盖主的危险。
要成大事,就要走少侯爷这条线,而这件事此时只能靠她自己。她不仅要让自己免除性命之忧,还要让少侯爷为自己所用。
不如借夜宴之局,将计就计,装成被赵硙强迫的,不好男风的无辜人……李丑眯起眼。
就像刚才牌桌上说的那样:“我不攀他,只指着少侯爷给我撑腰。”
忽然马车硌到了路面石子,一霎颠簸,把李丑从幻想中颠醒。
想多了,李丑,你想到了三步之外的落子,可岂石现在连棋局都不知道,没她配合你,你连第一场戏都演不成。
岂石……李丑闭上眼睛......岂石......
李丑入狱三年,出狱时阔别再见,不过是前不久的事。那时候太子登基、天下大赦、叛民四起,三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李丑从蒙赦出狱的那一刻,就和贺敛赵硙马不停蹄地赶往金陵。
帮镇南侯靖难江南,此事急于星火,晚一步金陵孟府都可能被起义军吞没,所以她们一路上光顾着商量计策,连叙旧都没来得及。
可李丑还是震惊于赵硙的变化,三年不见,她完全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那么陌生......李丑几乎不认识她了。
三年,她们错过了彼此从少年到成年转变的三年。
三年的隔阂......更何况,三年前她们之间还发生了那么一件尴尬事……
三年前,她们到江南扎寨的第六年。
“这是怎么弄的?”
李丑听说赵硙病重的消息,连忙从外面赶回山寨,一进屋就看到赵硙病歪歪躺在床上,烧得满面通红。
贺敛在帐外抱臂冷笑:“怎么弄的?她连着五个晚上不盖被子跑到院子里睡觉,天道酬勤,终于病了。”
赵硙眼睛还没瞪上贺敛,李丑就皱紧眉头站起身:“赵岂石!”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
“咳,咳咳咳……”赵硙在床上虚弱地咳起来,双眼烧得水汪汪地看向李丑。